绊人心

姜晚岑正在她殿内榻上躺着，我们两年没见，她瘦削了许多，却出落的更加漂亮。

我们相视一笑，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姜晚岑抱着肚子喊道：“姐姐，我的肚子好疼，姐姐。”

我慌忙宣太医，她股间流了许多血，配着她那瘦弱的身子骨，让我十分心疼。

太医被逼着过来，诊断后说：“贵妃平日里身子骨弱，孩子也只是勉强存活，今日情绪起伏大，惊扰了肚子里的胎儿，恐是……”他看我神色焦急，慌忙说道：“流产之象。您是要，保孩子还是……”

我面色阴沉，说道：“姜晚岑若活不了，你跟她一起死。”

姜晚岑不断叫喊，我给她递水擦汗，她两条胳膊很细，腕骨凸出来，硬硬的硌着我。

“姐姐，我若死了，比你投胎早，下辈子我就当你的亲姐姐。”姜晚岑面色苍白，硬撑着说出一句话。我听得眼泪要流，让她别说不吉利的话。

“你这辈子是我的亲妹妹，下辈子也会是，好好活下来，我从前看不顺眼你，总觉得你抢了贺卿舟对我的宠爱，可你只是被迫卷入，何错之有。”

我摸着她的手，继续说道：“如今我跟那男人决裂，终于能跟你说句实话，晚岑，我第一眼见你就十分欢喜你，你生得漂亮，温婉，我若有个妹妹，也会将她教导成你这样。”

姜晚岑闭着眼睛，虚握了一下我的手，轻声道：“那说好了，姐姐。”

太医忙活了一天，将死胎拿出来时，河南传来捷报，说已全部收复，陈声不日回京，祝贺我称帝。

我终于松了口气，整整两年，我始终忘不了那个小乞丐撕心裂肺的哭声，每一次想起，都仿佛是在提醒我，贺卿舟曾经是如此恨我，如此想要杀了我。

李言蹊听闻姜晚岑流产，来后宫不眠不休照顾了好几日。

陈声回京时，说从河南带来一个巫师，占卜很准。巫师说天空红光四射，是改朝换代之意，他夜观天象，五星连珠，是明君出现的吉兆，而我身上紫气升腾，定是上天选择的明君。

陈声这一路回来，已经将这个消息散步了出去，方便我顺利登基。

我正要问他想要些什么奖赏，他摇摇头，说道：“臣所求，只有一人，只有您知道。”

深秋的夜里，孤月高悬，他神色认真，一如当年的我。

登基前一夜，我带着姜晚岑，陈声，李言蹊去了天牢。

关押贺卿舟的牢里有不少发硬的冷馒头，想来也是，他当了快八年皇帝，自然再也吃不下他不受宠时的饭菜，可是他从来没问过我，我当初陪了他六年，是怎么吃得下那些咸菜稀粥冷馒头的。

贺卿舟见来人是我，乞求道：“你饶了我，轻眉，你最爱我的，我也最爱你，我再也不纳妾了，轻眉。”

我蹲下来，轻轻抬起他的脸，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在安静的天牢里，声音十分清脆。“我不是好惹的，贺卿舟，你当初打我一巴掌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你会有今日。”

他仿佛终于看清了我眼里的狠厉，终于认清了我真的不再爱他的事实，站起来大笑了几声，说道：“你们，你们联合起来，想要朕的皇位，你以为朕为什么不爱你，朕早就知道，你早就跟陈声勾搭上了，像你这样放荡的女子，不配做朕的皇后。柳轻眉，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过孩子吗？朕给你下过药，你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柳轻眉，这是你应得的。”

“你心里有鬼，倒先来诋毁我，贺卿舟，你以前只是无能，现在是个无能的疯子。”

我终于在他身上看不到我曾经深爱的少年的影子，他终于不再耀眼了，因为我眼里的光为他而灭。

当初的柳轻眉，也早就死在深宫的这十年里了。

“柳轻眉，你今日如此狠心，是不是从来就没爱过朕，朕今日，全是拜你所得，朕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看着他在牢里已经有疯魔之症，冷声道：“贺卿舟，你以为为什么没人爱你，你以为为什么你如今孤立无援。”

“你骗我说只会有我一个妻子，骗你的皇兄皇弟说你若登基，会好好对待他们，可是后来呢？你纳了小妾，你将你的亲兄弟赶尽杀绝，朝堂上下，没有一个你信任的心腹。”

“你自取灭亡，自寻死路。”

“贺卿舟，这才是你应得的。”

“朕没有错！”贺卿舟大喊道：“朕做的都是对的，朕从来不会有错。”

姜晚岑骂道：“刚愎自用，好高骛远，贺卿舟，你真是个废物。”

我没有立即处死贺卿舟，我要他将我吃过的苦尽数吃一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登基后，我封姜晚岑为长公主，给她和李言蹊赐了婚，两人婚后十分幸福美满。陈声说自己没什么大志向，我便封他当了个闲散王爷。我将我爹和太后接到皇宫，让宫女细心照料着，但我爹总不愿意，想回以前的庄园。

我减免赋税，征收兵役的同时大力推行学堂，凡是考取功名的，皆有奖赏。我开创夜市，京城的夜晚灯火通明，十分热闹。后人称我为千古第一女帝，称我当上皇帝后，开启了新治盛世。

御花园的梅花开了，冬雪落在皇宫的红墙绿瓦上，堆积的一层又一层。

我上完朝，走在去姜晚岑宫里的路上，将雪踩得咯吱咯吱响，雪停了，暖阳里，我蓦地想起一句诗。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