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1
情人节那天，我妈把我骗回家。指着一个又矮又挫还智障男人说，这是家里给你找的老公王富达，你们认识一下。
我望着王富达，他不仅长得丑，而且明显有智力缺陷。
一看到我就咧开嘴，口水流了一身。
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倒是穿戴得十分贵气，就是投向我的眼神，像在看牲口一样，围着我转了好几圈，一双眼上上下下地扫视着，就差把我嘴巴扒开，看看牙口了。
她对王富达说：“看，那个就是你媳妇儿。”
“媳妇儿……媳妇儿……”王富达冲过来就想要抱我，被我一把推了个趔趄。
“妈，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你病了吗？”我皱着眉，看向我妈。
“什么病不病的”我妈轻描淡写地瞥了我一眼，说“你说说你，一年365天，你有360天漂在外头。都三十了，还是姑娘一个，我要不替你张罗，你难道想打一辈子光棍吗？”
呵，我是三十了，可是打光棍是我愿意的吗？
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周涛，为了这个家，我放弃了保送读大学的机会，高中毕业就一头扎进了厂里。我一个月6000工资，4500都邮回了家里。
这些还不够。
三年前，我谈了个男朋友孟远，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妈却张口就要三十万彩礼加市中心一套房，还必须要过户到我弟名下，才肯让我出嫁。
她当年打鸳鸯的棒子挥得那么狠，谁还敢娶我？
“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这样的家，真是多待一分钟都让我呼吸困难，既然逃不掉，扯不断，就只能自己滚得远远的。
眼不见，心不烦。
可我妈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她一把扯过我的行李箱，拉起我的手和那傻子的手叠到一起，激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妈，你干什么！”我抽回手，气到浑身发抖。
“干什么？还不是让你们小两口亲热亲热。我已经帮你把城里的工作辞了，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等过几天婚礼筹备好了，你就和富达结婚。”
“你把我工作辞了？！”我难以置信地望向我妈。
“也不是什么好工作，辞了就辞了呗。等你嫁给富达，就不用再出去抛头露面，累死累活地工作了。女人啊，好好在家照顾丈夫，生个儿子才是正经！”
我妈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又讨好地对女人说：“亲家母，你说是吗？”
2
王富达母亲自然是满心欢喜，说只要我生得出儿子，到时候少不了奖励。我妈一听这个立即喜笑颜开，拉着王富达他妈妈的手讨论起婚期，全然不顾我的意愿。
王富达站在他妈身后，一双色眯眯的眼，紧盯着我，一边吮着手指头，一边笑嘻嘻地叫我“媳妇”。
引得我一阵反胃。
我望着眼前这个家，家里的冰箱、洗衣机、电视都是我买的。两年前旧房翻新的钱也是我出的。可在这里，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容身之地。
他们像讨论牲口价钱一样，讨论着彩礼……
呵，这就是骨肉亲情！
我放开了手里的行李箱，走到桌前，将王家母子带来的礼品一样一样摔到地上。
“这婚，你们爱谁结谁结，我不结！”我对着我妈和我弟大吼，然后又转向王家母子“带着你们的东西，赶紧滚。我这辈子就是一个人老死，也不会嫁给一个傻子！”
“亲家母，你闺女这是什么意思？”王富达妈妈的脸沉了下来。
“她还小不懂事，亲家母你担待担待。”说着，我妈给我弟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赶紧把我拉进屋。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反手就甩了周涛一个大嘴巴。
“周涛，你还是人吗？”我指着我弟的鼻子骂道“为了供你读书，我保送的一本都没去读，就进了厂里打工赚钱。这些年你吃的、穿的、家里的开销，哪一样不是靠我？现在倒好，你们竟然联手要把我卖给一个傻子！”
“你们看看他”我指向王富达“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为了这个家我已经搭了半个人生，难道你们连我的下半辈子也要一起毁吗？”
周涛被我喷得说不出话，王富达妈妈却不乐意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口一个傻子，我告诉你，我儿子肯娶你，是你祖上积德，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仙了！”她面上的伪善尽褪，换上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我正气着，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我说错了吗？你儿子不仅是个傻子，还又矮又挫，油光锃亮一脸疮，脑满肥肠一身膘。想找姑娘娶，下辈子也没有，醒醒吧你！”
“你……你家这个女儿我家可要不起。这种满嘴喷粪的老姑婆，朱清那个蠢货居然敢介绍给我，今后你家别想有好日子过。”王富达他妈说完，就气哄哄地拽着他儿子走了。
“亲家母……亲家母！”我妈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赶忙追出了屋，却被王富达她妈一把推倒在地上。
最后眼见追不回人，就怒气冲冲跑到我面前，“啪”地给了我一巴掌，指着我骂道：“你真是扫把星，天生就来克我们家的。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3
这一巴掌甩得我耳鸣，可也没有她的话让我寒心，我是她亲生女儿啊！
我捂着脸，泪流满面。
“为了你们，我放弃了多少？我不求你们心疼我，可你们也别拿这种事情来恶心我。当初你们逼着我跟孟远分手的时候，我就说过，那是最后一次。”我捂着发烫的脸颊，心中冷得发抖。
“你只要一天还姓周，就是我的女儿，我就有权管你。”
“是啊姐，妈这也是为了你好，这家人条件挺好的，父母都有退休金，还在城里开了几家棋牌社，生意挺好的，算是个小康家庭。你都三十岁的老姑娘了，有人要已经不错了，就别嫌东嫌西的了。”
周涛的话，无疑是在我伤口撒盐。
“你一个成天在家吃喝嫖赌，气走老婆孩子的窝囊废，我日子要过成你这样，干脆去死了算了。为我好？你们不就是想把我卖给一个钱多的傻子，让我继续给你们当提款机吗？”
“说，你们收了人家多少钱？”
我心里知道，我妈天生爱钱，加上周涛有一身赌债要还。频频来催债的人，早就把他们老两口的积蓄掏空了。
再没有办法，就只能看着周涛被人卸胳膊卸腿。
急着给我相亲，无非是想找个冤大头，只要对方给的钱够，她能毫不犹豫地把我给卖了。
“不多，亲定下先给20万，等你嫁过去还有30万。50万啊姐，为了我们，你就牺牲一下，反正你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姐夫虽傻，可钱多啊，以后还不都是你的。”
我看着周涛那可恶的嘴脸，心中悲凉，这就是我一手带大的好弟弟。
为他，我辜负了孟远，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扶弟魔。
如今还想压榨我一辈子？休想！
“你想得美！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再在我身上榨出半毛钱。”
我弟向来被我爸妈宠着，见我不为所动，生怕他的赌债没法还，已经28的人竟上去拽着我妈闹：“妈，你看我姐，她根本就不听你的。”
他一出声，我妈的鸡毛掸子就狠狠抽在了我的手背上，疼得我眼圈发红。
“死丫头，你生下来要是这么点用处都没有，死了也干脆。周家就靠着你弟延续香火，你难不成要看着他去死么！涛涛，把她给我捆起来，不嫁也得嫁。”
我妈话音一落，周涛就捏着拳头，不怀好意地冲了上来。
4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周涛跑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瞄准了桌子上的水果刀，一把抄起，对准他狠狠挥了一刀。
我本意是想吓他，没想到他离我太近，被伤了手。
“啊！！！”我妈被吓得不轻，连忙去看周涛的伤，一边心疼一边骂：“扫把星、丧门星。你怎么就那么狠心，涛涛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孩子他爸报警，让村警过来抓人。”
我很快缓过了神，看着周涛手上的伤，不足3、4厘米，只是流了点血，不算严重。
“周国海，你还在那愣着干什么，快把这死丫头给我按住，我今天非扒了她的皮不可。”我妈看着周涛流血，急得快哭了。
我想起小时候，我曾经被周涛从三米高的地方推下来，腿和手都摔断了，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她还一直骂我是个懒货，断了手脚就不能动了。
真是讽刺！
我爸一直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听到我妈的话，他站起身向我走来。
我知道，一旦被他抓住免不了要遭一顿毒打。我正盘算着怎么从他手下逃跑，就被我爸一把拽住了。
我惊恐地看着我爸，身体不住发抖。
“爸……”
“瑶瑶，你走吧！”
……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我爸把我手里的水果刀给拿走，却并没有再抓着我。
他竟肯放我走？！
“周国海，你……”
“你闹够没有！打从瑶瑶十几岁出去上班到现在，她没亏待过我们家。你一开始说相亲对象条件好，我才答应的，结果你给她找了个什么玩意？孩子都30岁了，她的人生，你让她自己过去吧，瞎掺和什么。”
记忆中，这好像是我爸第一次为我和我妈唱反调。
“你……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我不活了，这个家我没法待了。”我妈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地嚎了起来。
周涛躲在我妈身后，跟个小鸡崽儿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顾不得那么多，生怕我爸会被我妈“哭”服，赶紧去屋里把我的衣服和背包带上离开了家。
身后，我妈大吼：“敢走，敢走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回应我妈的，是我车子启动的油门声，这样的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我一路疾驰，谁承想，刚走到一半，车子就在乡村公路上抛了锚。我托了几个朋友才找到修车人，只是路途遥远，得等上两三个小时。
天空下起小雪。
呵，真是个浪漫的情人节。
远处，两个小情侣在雪中追逐打闹，而我……却在这一天，差点被至亲卖掉！我点燃一根烟，靠在车上，袅袅的烟气冲向星空，灼化了雪花。
三年前，如果我没跟孟远分手，现在是不是……
就在这时，我身后一亮，一辆黑色奔驰慢慢驶进了我的视线，停在我车旁。
我们这个落后的小乡村，居然还有能开得起奔驰的人？
我正疑惑，对面车窗摇下，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我愣住了。
5
“瑶瑶？”
那熟稔的语气，让我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孟远……
怎么会是他？
雪忽然变大，豆大雪花飘在我和孟远之间。他走下车，来到我身边。他为我撑起了一把伞，挡住了瓢泼而下的大雪。
孟远看了一眼我的车子：“抛锚了？”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
孟远微微一笑，他看了看天色，说：“天黑了，雪又大。瑶瑶，我带你一程吧？”
我想了想，没有矫情拒绝。
老情人见面，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尴尬。我们像老朋友一样聊天，没有一点隔阂。当年我们因为我妈的阻挠不得不分手。他离开我后，发愤图强，这几年不仅提升了学历，还升职成了单位经理，如今年薪60万，达到了我望尘莫及的高度。
今天回老家的原因也和我一样，被爸妈逼着相亲，受不住，偷跑出来，结果撞见了我。
“想想，还真是缘分。”孟远笑着说。
缘分吗？我看着孟远英俊的侧脸，一阵沉默。
原来他还没有结婚。
我爱孟远，很爱很爱，所以分手后我一直没有再谈恋爱。
可现在，我还配得上他吗？
孟远听说我和家里闹翻了，就带我去了一家酒吧。可能是气氛太好，可能是酒精的催动，我和孟远不知是谁先勾引了谁，最后滚到了床上，发生了关系。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恼羞于自己的冲动，趁着他还没醒，赶紧穿了衣服走人，我不想让他因为这场意外而负担起我的后半生。
走出酒店，我却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是我的容身之地。所幸现在时间虽早，街上却也零零星星地开了几家店铺。
突然，我瞧见对面街上红彤彤的彩票站牌子，便踏了进去。
物极必反，彩票站这么大早开门，不也是缘分么。我已经这么倒霉了，万一撞大运中个50万，甩给我妈，说不定就可以彻底脱离他们了。我自嘲地想。
买了一张彩票后，我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回到我的小公寓，刚准备再补一觉，我弟的电话就催命一般地打了过来。
看按了没接，他又发了短信过来。
【姐，妈早上起来说胸口疼，我送她来城里，医生说她心脏有问题，你赶紧到北城医院来。】
6
什么？我不可置信！
我妈身体一直很好，怎么可能……
虽然有疑问，我还是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下楼时我又接到了孟远的电话。
“周瑶，你又不告而别。”
我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想起自己的车坏了，赶忙道：“我妈生病住院了，你能不能送我去一趟北城医院。”
孟远没多问，立刻过来接了我，只是一路上沉默不语，脸色也不太好看。
到了医院，我想起从前种种，回头对孟远说：“你先回去吧，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谢谢你送我过来。”
我表现得很客气，而实际上，我是不想让他看到我糟糕的样子。
孟远深深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没跟上来。
一进病房，我弟就突然冲我奔过来。
“姐，你看你都把咱妈气成什么样了。”我弟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可我看向我妈，她脸色红润，根本就不像生病的样子。
“昨天才把我撵走，今天又骗我过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谎言被我戳穿，我妈也不再装了，直截了当道：“王富达相中你了，今早他妈来电话，说只要你肯嫁过去，就再添10万彩礼。”
她居然还在打这个主意！
“我说过没可能，你要想让我嫁，就杀了我，抬着我的尸体送过去。人家要愿意给你这个钱，我也认了。”我不想再跟她掰扯这些废话，准备离开。
却见一个黑影突然从厕所闯出来堵住了门，我吓了我一跳，望向我妈。
“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你了。”我妈笑得得意。
我这才看清，堵在门口的男人，竟是傻子王富达。他还和昨天一样，看到我就喊“媳妇”。
王富达把我扑倒在病床，想要亲我，却被我用手肘抵住脖子。
“媳妇……媳妇……亲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