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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11-13 20:26:52

妾本无心 已完结

妾本无心

来源:阅文作者:佚名分类:短篇主角:梁浅,宫檀

看过《妾本无心》开头之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局,作者佚名开头留下很大的伏笔,随着主角梁浅宫檀出场,一切问题全部解开,下面是全文详细内容介绍:我最憎恨的仇人,用一句话祸国妖星就毁了我整个人生,最后却亲手送我当上了女帝。我:即便如此,你也配不上朕的怜惜。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他掩着唇边的血,笑:臣知道。臣没想过臣能活着。...展开

精彩章节试读:

1

在街头第一次见到宫檀的时候,我在挨打。

戏班班主一鞭子兜头抽下来的时候,我只顾着抱头护住自己的脸。

胳膊上的伤已横七竖八,再多一道也无所谓。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我透过指缝的罅隙,看见了一只刚劲有力的手,少年的声音带了三分怒意,“才多大的孩子,你这样的打法是想要她的命吗?”

班主挑衅似的踹我一脚,笑得不阴不阳,“哟,我管教自己的人,碍着您观瞻了?那公子倒是出钱将人买下来啊,不买,就一边儿去!”

咔地一声,好像是班主的胳膊被拧住了,他杀猪般惨嚎起来,围观众人啧啧连声。我佯作惶恐地垂着眼一言不发,心底却想,这出头的男子不是帮我,是害我。

就在此刻,清朗温润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凌霄,住手。”

饶是短短的一句话,也令我在刹那间绷紧了神。

这个人,从身形,到声音,就像是被烧红的铁烙在心上,丝丝灼烧中,皮开肉绽。

我十指死死攥入掌心,才能压得住几乎汹涌漫出双眼的仇恨。余光所见之处,环佩清响,雪白云纹的靴尖停在我面前。

只有这一次机会,梁浅,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竭力屏住了呼吸,泪凝于睫、盈盈抬眼。

面前的男人穿着素色常服,那张脸清贵雍容,单瞧眉眼看不出年岁的痕迹,他仿佛是在笑,只是那双浅瞳好像笼了雾气,于是情绪便藏匿其中。

“先生,求您救我。”

他的目光只在我身上短暂驻留,便挪开了。

“先生——先生!”

然而宫檀的双指夹着银票,淡淡道,“下人无礼了。不过我瞧这丫头是个美人胚子,若伤了容貌,倒是暴殄天物了。”

言毕折袖离去,先才替我出头的多半是他的随侍,纵然同情也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半句话哽在喉中,“诶,她……”

便匆匆跟着主子去了。

从始至终,他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但,我决不能就此作罢。

2

是夜,班主得了宫檀给的钱,上朱雀楼喝花酒了,外头大雪纷飞,我们却只能围在一堆篝火边取暖。

班主回来了,破天荒没对着我们破口大骂,大抵是玩儿尽兴了,只是狎昵地摸着我的脸叫了两句摇钱树,便沉沉睡了过去。

我偷了他的钥匙,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

“浅儿,咱们身无分文,就算解开锁链又能跑到哪儿去?被抓住是要让他活活打死的,你忘了阿绿的下场了?!”

“是啊,这不是自寻死路吗,逃不掉的,认命吧!”

认命?

认命的话,我早就死了。

我淡淡一笑,将钥匙撂在了地上,只身踏入外面的茫茫风雪中。

守卫自然不会放一个来路不明、衣衫褴褛的小丫头踏入府门,甚至不会帮我通传,我只能赌宫檀会出府办事,然而实在是太冷了,眼睫上覆盖的雪几乎模糊了视线。

忽然间,我看到了气急败坏拎着鞭子冲过来的庞大身影。

“死丫头!贱蹄子!今日不打断你一双腿!”

“敢跑?老子要了你的命!”

我惶然地摇着头,向守卫求助?不,不会。观月府的规矩森严,他们至多只会让他把我带走,不要活生生打死在府门前,脏了那片地。

怎么办?梁浅,怎么办?

真的是命吗?

我哆哆嗦嗦地扶着膝盖转身想跑,然而双足因寒冷而毫无知觉,刚起身摔倒在地上。

所幸积雪深厚,并不痛,只是倒在雪地里,一时间再也挣扎不动。

倏而,头顶落雪停了。

抬眼是描金的朱红伞面,执伞的男子手指修长,眉眼清疏矜贵。

宫檀朝我展开掌心。

那样白皙的文人的手,我深知沾满血腥,然而在大雪纷飞的黑夜里,是我梁浅唯一的生路。

我听到他的声音清冷如碎玉。

“我观月府的门前,不容喧嚣,不喜血腥。”

“既如此,就赐他一杯毒酒吧。”

3

上次出手捉住鞭子的少年叫凌霄。

我醒来的时候,他正挑了帘子探出一个脑袋。

两个青衣婢子恭恭敬敬叫他凌掌事。他却比了噤声的手势,仿佛不愿惊扰我。

他的影子将我整个笼住,随即用剑穗的流苏扫了扫的鼻尖,于是我二人一同笑了起来。

“干嘛装睡?你很怕我吗?”他大喇喇地挪了个小凳坐过来,“我不是总打架的,那次事出紧急嘛,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拉过凌霄的手——他不过十八九的年纪,也许是因为习武的缘故,掌心指节皆有硬茧。我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浅浅”。

终了,抬首冲他莞尔一笑。

凌霄啊凌霄。

和他主子真是截然不同,心思恪纯得不行。

单只是这样便红了耳垂脸面,匆匆撤回之后,那双手就像不知道往哪儿放似的。

“这个是梨膏糖。”他把油纸包交给其中一个婢子,“你要是嫌药苦啊,就压在舌底。”想了想又说,“主子爷这两日处理公务去了,你且将养着,咱们主子爷最是宽和仁善的,多半会收留你。”

善人?

能轻描淡写地将平民赐死的大善人?

我目送着凌霄离开,怯弱温婉的微笑在垂帘后烟消云散。

菱花铜镜之中的少女有着黑如幽井的瞳,望不见底。

4

丫头们服侍得无微不至,然而,仍有细细流言不时传入耳中。

说我来路不明,说我一笑一抬眼,简直能把凌大哥的魂儿勾过去,说我居心叵测。

我不着声色地听着,心想,还真是句句不假。

是的,从说服班主到市集卖艺,观察他的行踪,再刻意驻留在他的府门前,等着班主送上门找死,这一切一切都是我布下的赌局。

我是梁浅,在沦落成街边卖艺之前,乃宠妃虞氏所出的七公主。

而他宫檀,是梁朝执掌天枢司和半数兵权,位极人臣的大祭司。

为了一句“荧惑守心、祸水现行”的判词,我的父皇深信不疑,勒令将六宫妃嫔逐一排查,最终查到了我。

父皇吓坏了,也为了平息朝臣之言,登时下旨将我活活烧死。

那个空有美丽皮囊的母妃,除了抱着我跪地求情什么都做不了。

我被下牢狱,遭受羞辱,甚至险些被施加火刑活活烧死,皆是拜宫檀所赐。若非狱中出了差池,将一个病痨宫女拖出去顶罪,此刻我已经是一捧灰了。

天机庇佑,我没死。

所以,宫檀,来试试我的恨吧。

一朝从众星捧月锦衣玉食的公主沦落市井卖艺女子的恨。

5

我住的暖阁位于西苑,偌大的观月府,根本见不到宫檀。

但我不急。

在外流离这么久,原本继承母亲的姣好容貌也瘦脱了骨相,这样的我再见他也毫无胜算。

是以我安心在暖阁养着,闲来同那两个伺候我的丫头说一说调香的方子,再则便是找西苑的轮值守卫,俏生生叫一句,“大哥,我闷得很。”

他说,“没有手令,不得擅自……”低头便对上我的眼睛。

我望着他,可怜楚楚地噙着笑。

于是后半句软便了下来,“你身子虚弱,乱跑岂非更不好?”

身在虎穴,对周遭一点都不了解怎么成呢?

“那你陪着我,我略走一走就回来可好?”

男人应下了,眼角眉梢甚至带了点得色。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心中只觉得憎恶之至,平添一分恶心。

若非他宫檀言之凿凿,我怎么会从金枝玉叶的公主沦落到任人欺凌,若非我母亲无用,自以为生的美丽便能有恃无恐,怎么会牵连我也到了以色侍人的地步。

“站住。”

走到湖畔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声。

我折身,见到通身绫罗的少女,她由着年纪相仿的几人众星捧月般朝我逼来,眉眼张扬明艳,像初初盛放的白牡丹。

“你就是先生在外面捡回来的野种?”

她的话半分不客气,我身边的男人赶忙提醒,“这一位是主子爷跟前最得脸的婉姑娘。”

我怔愕了片刻。

下巴被少女托起,带着轻蔑之色打量,她毫不留情地讥笑我,“我道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原来是个毛都没齐全的小狐狸精,瞧这一马平川的,也就那张脸堪堪入目。”

我微笑,“这么说,婉姐姐一切都准备齐全了?”刻意顿一顿,“准备齐全做什么呢?做主子爷的屋里人吗?”

“你!”

她大抵是想不到我一语道破的,柳眉倒竖。

我福了福身,脸上还是柔柔的笑。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恶狠狠地警告我,掂量清楚自己,不要妄想攀上高枝。

我几乎要被她的娇蛮跋扈逗笑了。

攀高枝?笑话。

我怀揣着仇恨苟活下来,是为了将她口中那所谓高枝一把折下,踩入尘泥,永世不得翻身。

6

终于见到了宫檀。见得很不是时候,他刚杀完人。

也怪我难眠时总爱秉烛夜游,晃着晃着到了一处冷僻院落,那里头种满了梨花,一枝攀墙而出,花蕊初结,我一时新鲜便推门而入。

不早不晚,正见那个女子倾倚在梨花树干上。她极美,即便鬓发散乱垂下,也难掩那张美人骨相。她的口鼻之中不断有血涌出。

“主子,救救我。”美人垂泪,声音微微,“好痛……求您救救我……”

宫檀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垂悯的叹息。

“碧蚕蛊毒发生不如死,苦了你了,阿宁。”

那双手温柔地覆上女子的头发,就在我以为不合时宜想要悄悄退去时,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头骨碎裂的声音。

美人瞪大了眼睛,我只见一行刺目的血分割开她白皙秀美的脸庞。

宫檀的动作那么从容,甚至替她拂去了肩上的梨花。

饶是一早知道宫檀绝非善类,我仍惊骇到无以复加。

原来人在恐惧到极致的时候,连四肢都是僵而麻木的。

十指扣入门扉,心里的声音叫嚣着快逃,然而脚下却一步都动不了。

宫檀发现了我。

或者说,他早就发现我了。

他折回小院中央的石桌前坐下,我几乎逼迫着自己一步一步挪近,然后主动接过酒壶,替他斟满,“先生,还是我来吧。”

他一挑眉。

“不怕吗?”

怎么可能呢,我的指尖都在颤抖。

“怕的。”

我实话实说。想了想,这并不是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于是我努力平静语气补充道,“奴只是一介草芥,承蒙尊驾相救,这条命本就该是您的。今日您杀我灭口也无妨,这杯酒权作是谢过了。”

他慢慢饮酒,那双手在月影下如凝玉般,任谁也想不到刚刚轻描淡写地杀过人。

许是夜色深浓,我看不清那双浅瞳里到底蕴藏着怎样的情绪。

等候发落的时间可真漫长啊。

“叫什么名字?”

“奴不记得了。”我偏头想了一阵,说,“很早很早的时候,阿娘叫我小字为浅。”

他嘴角噙着些许笑意,眉眼也柔和了许多,“疏影横斜水清浅……你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我实在难以想象,他如何对着尚未冷却的尸首谈风花雪月。

“小浅,其实你知道,我未必会心软。”

我稍稍定神。眼中蒙了薄泪,楚楚可怜地望过去。

“但你还是找到了观月府。”

“所以今日,我也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他清幽的声音如山涧之泉,“你想抽身离开的话,我可以当你从未涉足此地。观月府没有种过梨花。”

我迎着男人站定,梨花清香和空中弥漫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

如他本人一般。

温柔而清润,无情又残忍。

可是宫檀不知道,他给的从来不是选择。

在他断言我天生祸水的那一刻,我的生路便如断崖倾塌了。

所以我端正恭谨地跪了下来。

“先生恩泽深厚,小浅,没齿难忘。”

他向我伸出手虚扶一把,含笑说道,“不用跪我,你起来。”

我却以唇试探着触上他的手背,舌尖一点点舐去血迹。

像最乖驯而年幼的猫。

7

宫檀一道传令,便将我留在了他的书房,替他添茶研墨。

自然他不是时刻都待在这里,有时候会被传召入宫,房内并无他人,我便读书。

凌霄来找我时天色微熹、晨雾犹在,他大半个身子倒挂在房檐上,吓了我一跳。

少年笑眯眯展开掌心,只见里面瑟缩着一只幼黄鹂。

看着那双滴溜溜打转的眼睛,我倒想起幼年时也在宫闱中去争鸣阁,那里有许多色彩斑斓的鸟儿,我亲手喂过的,宫人知我喜欢,便更精心打理着。

直到射柳宴,我放走自己的鸟儿振翅高飞,被皇兄一箭射了下来。众臣无不欢呼喝彩。

自此,我再不养鸟了。

“阿浅?”他略显失望,“我瞧你整日在书房也无聊,便捉了只来,你不喜欢么?”

顺手放了鸟儿,他翻窗进来,负手扫了一大圈,发出惊叹,“你的字写得这样好看啊!”

我淡淡把字帖挪开了,“临摹而已,你若喜欢,大可让先生教你。”

凌霄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雪白的虎牙,眼底澄澈、一览无余。

“哈哈,得了吧!我不是那块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诶不对,不能捎带上我老子一起骂,他若是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你爹呢?”

“早就不在啦。”他笑意敛了少许,“和我娘一道去的,可怜我半大不大就给扔进影卫营,那年我六岁。”

我瞧着他,试图从笑意中找出端倪,然而似乎没有。

“凌霄,”我问他,“你为什么不难过?”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往后退了退,又差点把砚台给撞倒,一个小擒拿手倒扣在半空,我两人俱是一愣。

凌霄嘿嘿笑着,“帅吧?要不要学?我可以教给你。”

我垂下眼睫,仍坚持问道,“凌霄,你真的不难过吗?为什么?”

他的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多了点情绪,我看不懂,只是片刻后便消散了。

“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难过和仇恨是一座囚笼,能将人终身困在里头,我不愿意。”

我眨了眨眼。

所以呢?

能忘掉那些黑暗、那些薄情和冷眼、那些羞辱吗?

凌霄敲我的脑壳,“诶,我说你一小姑娘家,你能有什么深仇大怨?是不是那个姜婉找你的事儿了?有人欺负你,只管来告诉我。”

我半真半假地笑着问,“若是欺负我的是宫先生呢?”

他思考了很久,垮下脸来。

“那没办法了,我打不过他啊,我陪你一起受过,反正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8

我一直弄不明白,凌霄和宫檀能有什么渊源,能让这位性情全写在脸上的小子当掌院。

后来眼见他和那个婉姑娘因各苑的份例大吵一架,其气势之汹涌、词汇之丰富,真真让我大开眼界。

下人们跪了满地苦劝,女子气的叉腰瞪眼。

凌霄屁股都没挪一下,照样声音洪亮,“告主子爷去呀,你吃穿住行全倚着府上,我给府上当牛做马,你当爷心里没个计较?脸上扑了三斤脂粉,真当自己是瑶台仙人?”

然后他脖子一抻,透过重重人群瞧见我,欢欢喜喜地追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凌大掌事威风八面,我岂敢打扰?”我揶揄。

“小浅,你笑话我。”他气的跳脚,“我又没凶你,你何故帮着她说话反而来笑我?我生气了!”

“既然如此,我再不敢跟凌掌事说话了。”

彼时我二人并肩走在长廊上,宫灯摇曳着暖黄的竹影,斑驳投了满地。

他用眼梢悄悄看我,半晌憋出一句。

“好吧,其实我也不生气,你别不理我。”

我难得真心露出点笑模样,“逗你玩儿的,我知道你为我出气,只是树大招风,你身在掌院之位,不应该那么喜怒形于色。”

他颇为得意,又以为掩藏得极好,“我聪明着呢,自然是外人面前一套,你面前另一套……”

我顿住脚步。

“外人?那我是你什么人?”

这句话问出口,我便后悔了。

梁浅,你说你是什么人?

你是亡命之徒,你是被皇室驱逐的不祥之身,你受尽折磨好容易混入府中,如今因为一点与众不同的恩惠,便将血海深仇都忘了吗?

趁凌霄怔忡的功夫,我已飞步穿过长庭。

心下难过得紧,鼻翼酸涩,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我做不到。

忘却仇恨,解冤释结,我实在做不到啊。

待一气儿回了书房后,婢子遥遥行礼,我才发觉凌霄始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我,此刻四目相对,他迟疑着停了下来。

“小浅。”少年紧蹙的眉间皆是紧张,“你……是我说错什么了?还是做错什么了?”

不是。

是我不相配罢了。

“凌掌院,夜深了。”我说,“府上的规矩你比我清楚,此刻当值宵禁。”

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其实,我就是弄来了个烟花,我听你和翠烟她们说你喜欢烟花。”他摸索了半天,就蹲在院门之外倒弄,打了几次火石,都被风吹灭了,越急越乱,少年几乎有点气急败坏,“怕是受了潮气,这,这怎么不亮了呢?明明先才是亮的……”

我一步一步走近,直到大簇的花火在骤然之间迸发,他瞳仁一缩,身形迅捷如豹,“阿浅小心!”一面捉过我的手腕揽入怀中,退到三尺之外。

烟火绚烂,撕裂黑沉沉的夜色,在空中绽开花朵的形状,一束一束,那么义无反顾地呼啸着奔赴天际。

凌霄眼中倒影着我的轮廓,我眨了眨眼睛,少年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热的,急促的。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上次送的东西你不喜欢,我只是想看你笑一笑。”

心底忽然泛起酸涩的温柔。

原来少年兜兜转转,费尽心思,不过为博我一笑罢了。

我藏在袖中的手已然犹豫,甚至不舍得松开他。

直到院前的守夜人逐次跪下。

“给主子爷请安。”

9

烟火乍息,而当入夜的寒意如雾般笼罩下来的时候,我瞧见一袭白衣逆月色缓步而来。

他如鹤的翅羽,翩然而至,目光在满地的烟花残骸上一掠而过,似乎缥缈地落在我二人身上。

就像是笼罩了一层寒雾。

“主子,您回来了。”凌霄单膝跪下。

宫檀的浅瞳仍是雾沉沉一片,“看来我不在府上,你倒是乐得逍遥。”他抚弄着墨玉宽戒,“凌霄,这道院门,你不该跨过来的。”

我心中陡然一惊。

凌霄却只是笑嘻嘻行礼,好似全没有将话中的杀机放在心上,“是,属下记住了。”

“你去吧。”

我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随在宫檀身后进了书房。

他照例瞧了瞧我的书法和工笔,闲闲评了两句。我见他兴致颇好,只也作出顿悟不时点头。

“小浅。”

“奴在。”

“不必那么拘谨的。”

宫檀和和气气地拿起我画的折扇,“我去宫中面圣,便想起一桩事,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备了贺礼。”

我有些懵然不解,但仍盈盈笑着看他,“多谢先生。”

“且瞧瞧满不满意再谢我。”他抚掌,“带进来吧。”

瞧见那瑟缩着被押上来的女子时,我的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我勉强牵动嘴角,声音仿佛飘着,“先生,她……是谁?”

冰冷玉质的扇柄挑起了我的下巴。

“小浅,”他俯身,若有还无的龙涎香丝丝缕缕钻入呼吸,“昭宁公主,也是今日的生辰。”

“你说,她是谁呢?”

我慌乱地想要捕捉到那双眼为自己辩解,然而意识更快一步。

不,在我疏忽默认了自己的诞辰之前,他就已然把宫里服侍我的宫女找到了!

什么时候察觉的?

究竟哪一步出了纰漏?

他鼓弄着腮肉,似乎饶有兴味地把玩着我的失态。

我只能跪地,摇头,“先生,我不认得此人。至于公主……什么公主,奴实在不解。”

宫檀挑眉,“是吗?”

“当啷”一声清响,我目光瞬间落在了脚边的匕首上。

“听说凌霄得闲了会教你些功夫?”男人轻描淡写地饮茶,“杀了她,用这条命证明给我看。”

我如坠冰窖。

10

他什么都知道。

我的身份,我入府后的举止言行,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甚至于出府后凌霄的行踪。

残存的理智拼命提醒我,此刻不能滞留,不能犹豫。

我拾起青金石砖上的匕首。

刀柄的宝石棱角被握得太用力,棱角几乎嵌进肉里。

可我竟丝毫察觉不到痛,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不断地颤抖。

“这怎么行呢?”宫檀彻底笑了,那张如玉的面容在烛光下艶丽逼人,堪称郎艳独绝。

然而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捏着我的脸,逼我直视于他,“连一个贱奴都不敢下手,你怎么杀我啊?

“七公主殿下?”

原来宫檀从未轻信我,他冷眼瞧我用尽手段接近他,恐怕心中早在笑我愚蠢。

绝望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麻木地咽了口唾沫。

甚至连拼死一搏的勇气也没有了。

“贱人!都是因为你!你个妖孽祸水!”那原本跪在地上的宫人忽然间扑过来,尖叫打破对峙,我下意识地在前胸一挡,只见她整个身体结结实实撞上了匕首。

血大片洇染开来,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蜿蜒流下。

我震愕抬眸,宫女最后冲我比了个口型。

是“活着”。

我深吸一口气。

多荒谬,就在方才凌霄给我放烟花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恍惚,我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能重新来过。

我慢慢地推开那宫女,扬声吩咐守夜人把尸体拖下去,又命婢子将香重新点上。

“先生。”我将匕首举过头顶,朝他笔直地跪下,“昭宁公主已经死在宫变里了,从前是,往后亦是。”

他将我拎了起来,我只能用双眸乞怜。

下一刻,略显粗暴的吻长驱直入。

我身后是案桌,慌乱间双手急于支撑,堆得整齐的书卷哗啦啦散落满地,我低声求他,“先生,别在这里……”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宫檀眼底的情欲。

他抓过我的手,从脖颈缓缓滑入衣襟,“梁浅,若论刺杀,你这辈子都杀不了我。”手停在了胸膛,那里是一下一下有力的律动,他声音低哑,“攻心,你尚有几分胜算。”

“报仇的法子都悉数告诉你了。”

那双曾教我执笔作画的手缓缓解下玉带,随手丢掷一侧,他的长睫投下阴影,分明还是儒雅矜贵的面容,却于满架的圣贤书前逼我承欢。

“别让我失望啊,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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