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1.
我死了，病死的。
看着床上那具逐渐冰冷的，面容消瘦的躯体，我觉得自己总算是解脱了。
毕竟化疗真的很痛，化疗后的副作用也很痛。
……心也很痛。
我来到床边紧紧握住我的手，痛苦到把脸埋进床单的男人身边，想要像往常那样靠在他身上，却直接穿了过去。
也对，毕竟我已经死了。
我调整了下姿态，让自己能看起来像是依偎在沈言澈的身上，缓缓出声，「抱歉，言澈，最后还是让你这么痛苦。」
自我查出患了癌症以来，沈言澈就一直陪着我积极治疗。
我化疗时他陪着我，我做手术时他陪着我，我因为药物副作用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时，他也陪着我。
沈言澈家里一直不怎么同意他和我的关系，知道我患癌后更甚。
沈言澈不仅仅要接受自己的爱人可能命不久矣的事实，还要顶着家里和公司的压力来照顾我。
这几个月下来，不仅仅是我身体状况逐渐下滑，沈言澈瞧着也瘦了不少。
我见了也心疼，假装生气起来赶着他不要再管我了。
面对我色厉内荏的样子，沈言澈通常都不会说什么。只是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后离开病房，好似他真的回去了一样。
但是当我再一次醒来，总会看见他趴在床旁的身影。
每当这时，我都克制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但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治疗一直没有效果，我总归会先走一步的。
我……我不能让沈言澈在我走后也那么痛苦。
我也不应该让沈言澈那么痛苦。
毕竟他是一个那么出色的人。
因此，我试图远离沈言澈。
但当他察觉到我对他的疏离时，双眼通红地抓住我的手，低声哀求让他多陪陪我的时候，我的心脏都会一抽一抽地产生痛感。
最终只能妥协，让他安心地陪我走完最后的这点时间。
化疗到最后，我的头发都掉光了。
我用手遮住脑袋，自欺欺人地不想让沈言澈看见我难看的样子。
沈言澈却郑重地拿下我的手，温声对我说，「诗蕴，一点都不难看。」
「真的吗？」
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就像是迫切想要得到认可的小兽。
「嗯，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沈言澈一把把我揽进怀里，安慰地拍着我的后背。
而他的衣服前襟也逐渐被泪水打湿。
2.
很奇怪的是，我死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灵魂没有消散，而是一直待在沈言澈的旁边。
因此，我也看到了他堪称冷静地帮我料理好了我的后事。
我没有什么关系好的亲戚。
温家破产后没多久，我爸就失意自杀了，我妈悲痛过度也跟着去了。温家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所有人都对我比如蛇蝎，所谓的亲戚更是见都不想见到我。
因此，除了沈言澈，只有几个知心好友来到了我的葬礼。
看着我的好朋友林宜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我跑了过去站在她跟前挥了挥手。
「小宜，你别哭呀，你得替我感到高兴，我终于不用那么痛苦啦。」
又想起来林宜她现在看不见我，我只能自言自语道，「我记得你最是坚强啦，不要再哭了，我也会心疼的。」
看到墓碑最前面穿着黑西装沉默不语的沈言澈，我笑着指着他说:
「你看，沈言澈都没哭呢。」
葬礼结束，人们慢慢离开。
只有沈言澈一个人站在原地。
天上慢慢下起了雨，但他还是一动不动的。
急得我跑到他面前用手为他遮住天上落下来的雨。
「沈言澈，下雨了，你快走吧。」
雨滴径直穿过我的手掌打在了沈言澈的身上。
我尴尬地放下手，贴着沈言澈站着。
「你这样，我可怎么放心啊。」
四下无人，除了雨声只有沈言澈心脏的跳动声。
3.
这之后三年，我的灵魂一直跟着沈言澈。
我觉得这很奇怪，难道所有的人死后灵魂都不会消散的吗？
这三年来，我本以为沈言澈会逐渐放下心结放下我，去迎接一场新的未来。
但每当我被他冷静的外表引导着以为他已经放下了，他却又用行动告诉我他忘不掉我。
一年前，A市季家的小女儿季欢与跟着父亲来S市玩。在会议室里见到沈言澈后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追求沈言澈。
季欢与生得甜美可人的，温温软软的一个人整天往沈言澈跟前凑。
但是沈言澈还是脸面相向，对人家小姑娘没有一个好脸色。
当时的我坐在沈言澈的办公桌上，看着沈言澈表示不赞同，「沈言澈，人家小姑娘都那么对你了，你也得对人家好点吧。」
沈言澈听不到我说话，凝视了一会桌子上的照片，继续低头工作。
他办公桌上的照片是我没生病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南极拍的照片。
我陷入沉默。
良久再开口，哽咽着说，「我怎么值得你这么对我呢。」
4.
沈母也试着给沈言澈安排过几次相亲，但大部分都被他推掉了。
有的实在没办法拒绝的，也都是敷衍性地一起吃了个饭，就再没了下文。
我看在眼底，急在心里。
又一次沈言澈谈完合作，独自一个人回到市中心的房子，推开门后习惯性地说了一句:
「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
我应了一声，凑上前去虚抱住沈言澈。
沈言澈自然还是听不见我的声音，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半晌走到床边脱离倒了下去。
「诗蕴。」
「我在。」
我坐到沈言澈身边，伸出手摸着他俊朗的脸。
「……我好想你。」
沈言澈的目光透过我的灵魂看向天花板。
泪水缓缓从沈言澈的眼眶中流出，滴落到被单上。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枚被链子串起来的戒指，发出小兽般受伤的呜咽声。
我记得这个戒指。
那是我身体状况变差，接受不了化疗后沈言澈把我带回家的第一天，他掏出来向我求婚的戒指。
他看着我的眼神认真而诚恳，我却闪躲着不敢看着他。
「算了，言澈。」
我把手从他手里抽出，塞进被窝。
「……为什么？」
我看不到沈言澈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依照他颤抖的声线来看，八成不是什么好表情。
「我累了，想睡了。」
我侧过身没有看他，闭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慢慢打湿了枕头。
……
「言澈……沈言澈，你不能这样……」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要碎掉了，俯下身抵住他的头，「你不能只有我，你应该好好生活下去，有新的人来陪着你……这样我才能放心。」
因为是灵魂状态，我流不出一滴眼泪。但是眼睛酸涩得厉害，心也像是被人抓住一般喘不过气来。
5.
或许是我日复一日的祈祷被听见了吧，我还真的碰上了能帮我的机会。
「你想要帮他吗？」
看着沈言澈睡着后，我耳边突然出现了一道淡漠的声音。
「谁？你是谁？」
我猛地站起来环顾四周，却看不见人影。
这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不用找我，你也看不到我。」
我握紧拳头，谨慎出声，「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可以帮你让他开启新的生活，不再沉溺于过去。」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睛逐渐发亮，「当真？」
那个声音轻笑，「自然。不过你也得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
「变成系统。就是那种穿梭于各个世界发布任务由宿主完成的系统。」
我听到这，心里一惊。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漆黑夜里的悬崖边，四周没有一个人，寂静无声。明知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掉落悬崖，但因为无路可走，又只能再向前。
看着身边即使睡着依旧紧紧皱着眉的沈言澈，许久，我颤抖出声:
「我答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