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我死的那天，正好是我妹妹十八岁的生日。
我爸在江城最大的酒店里办了一场豪华的成人礼，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纷纷都称赞他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
他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却不知我这个亲女儿就在昨晚被人抢劫凌辱身亡，现在还躺在脏乱的巷子里无人收尸。
「晓晓怎么还没来啊？我还提前让娜娜邀请她了呢？」
继母装作不经意地问。
我爸眉头一皱，
「提她干什么？爱来不来，不来还免得晦气。」
也好，这下我永远也晦气不到他了。
1
客尽宾欢之后，他们一家人回到了家。
妹妹向我爸告状，
「爸爸，今天林晓都没给我送礼物，她上个月答应给我买最新款的包包的，结果她居然连句生日祝福都没给我说！」
我爸满脸厌恶道：“不回来就不回来，以后最好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
我苦笑着，他现在已经如愿了。
以后他再也不会因为我生气了。
现在就算我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见我了。
奶奶进门赶紧先给他的宝贝孙子倒了杯水。
她闻言冷笑道，
「从小就是一个坏坯子，随了她那个短命的妈！当初生出来就该把她扔远点，白吃白喝了我们家这么多年，现在看看怎么样？」
「早说了把她搞回来，你那表叔家的儿子虽然人傻了点，但他表婶说了给一百万的礼金，我看这事划算得很，也不枉养了她这么多年！」
「什么？一百万？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啊！到时候想个由头就把人叫回来，迟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好事啊！」
我继母一听一百万两眼都开始放光，表情急切地恨不得立即把我送给表叔家。
表叔家的李明谁不知道。
小时候烧坏了脑子，二十多岁的人还尿裤子流口水。
他不光智力有障碍，还性格暴躁，力气又大，发起疯来连表叔表婶都不认。
表婶经常都是鼻青脸肿的。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贪婪的目光我却早已麻木了。
原来我死了都是没有家的鬼。
几天都没有我的音讯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关心我为什么没消息。
他们只想榨干我的最后一点价值。
也或许在他们心里，我能够长这么大，说明我的命也够硬。
2
我叫林晓，出生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人为我的到来高兴。
奶奶听说生的是女儿还没进医院的大门就转身回去了。
爸爸准备从外地赶回来看他的大胖小子也直接退了票。
妈妈觉得我没能在这个家让她挺直腰杆对我很是厌恶。
我爸一年到头不在家，偏偏他又还没有个儿子，这对我奶奶来说是天大的事了。
三天两头地咒骂我妈，说她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心思狠毒想断他家后，有时候不顺心了还会上手打她。
我妈自己没儿子没底气说话，更恨我不是个男孩。
她经常用一种恨恨的眼神看着我，不顺心就直接上手打或者不给饭吃，哭的话就会被打得更惨。
我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不敢见生人，最平静的时候邻居家的狗窝在一处。
我六岁那年，邻居家的狗因为年老也被主人卖了。
而我又成了一个人。
我爸终于回来了。
他在外面挣了不少钱，想着自己还没有个后也着急。
三个月之后，我妈怀上了。
全家人都很高兴，只有我奶奶在嘀咕，如果又是个女儿怎么办？
她到处和村子里的人打听，结果听说了一个偏方。
至此，我的噩梦便来了。
奶奶听同村的说别的地方有个习俗就是在孕妇怀孕的时候打家里的女孩可以要儿子。
向那些要投胎的女童说我们家不要女孩子，来了就打。
她经常随便找个由头对我就是一顿揍。
家里经常可以听见我的惨叫声。
奶奶常常在家说她身体不好，上了年纪做不得活，但是她打我的时候却那么的孔武有力。
有时候邻居都看不过去上门来说两句。
奶奶就会拿着家里的扫帚边骂别人断子绝孙边把人赶出去，后面就再也没谁吱声了。
我妈每天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肚子，一心只想要个男孩，有时候看着奶奶打我也只是一声不吭地走开。
我爸爱面子，看我奶奶打我，很怕别人在背后说他，有时候也会说两句，到最后也抵不住奶奶的可以要个男孩的诱惑。
就这样，在全家人的盼望和我的悲惨中我妈生了。
不晓得是不是他们做得太过，把要投胎的小鬼都吓着了。
我妈生了个男孩，但一出去我这个弟弟就没了气。
她也因为大出血没能在手术台上挺过去。
奶奶在医院哭天抢地她的孙子没了，要医院赔她的孙子。
爸爸也是双眼通红，他轻轻地抱着我弟弟仿佛那是什么珍宝。
那时小小的我不明白只是觉得羡慕，为什么死掉的弟弟比我还珍贵？
爸爸从来都没有那么抱过我，明明弟弟才第一天和爸爸见面。
他们都在为这个孩子伤心。
没有人为我妈掉一滴眼泪。
当然也包括我。
3
我爸当年已经三十几了。
他有钱，但是却还是没有儿子。
他在外面不断地找女人。
终于在有一年的冬天，继母李雪一手牵着我的继妹李娜，一手抱着弟弟，骄傲地走进了我的家门。
奶奶特意在门口放了几大串鞭炮来欢迎他们。
她脸上笑得满脸的褶子，对李雪嘘寒问暖，说话都轻轻的。
我从没看过她对我妈露出那样的笑容。
我记得那天，是因为吃饭的时候奶奶居然夹了两块肉给我，这表明我奶奶真的有了极好的心情。
我爸指着我那穿得光彩靓丽的继妹李娜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了，你不准欺负她。」
李娜看着我一脸的鄙夷，我低头看着自己灰扑扑的衣裳，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爸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看着他宠溺的样子，我心想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只是不喜欢我。
自从有了我弟后，全家人都围着他转。
刚开始继母还对我客客气气的，到后面发现我爸他们压根都没把我当回事，也就毫不客气地指挥起来。
每天放学回家，我要赶回去带我弟弟，给他洗尿布喂奶粉，要是他哭了奶奶不由分说就是给我一巴掌。
「什么事都做不好的赔钱货，以后就是到了夫家也是挨打的胚子。」
这是我奶奶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过了两年我爸生意越来越好了，我们一家住到了城里去了。
我爸买了一个很大的房子。
奶奶一间他们一间我妹一间，还有一个大房间是弟弟的。
我奶说就算弟弟还小我也不能住进去，怕女孩子住了晦气，以后弟弟可是要有出息的人。
我就这样一直住在家里的杂物间里长大。
4
奶奶和继母还在商量要是把我嫁过去能不能再多捞点好处。
我爸却一直没说话，听着听着还不耐烦地说，「行了，这事就此打住，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我们林家还是要脸的！」
是啊，我爸一向都是最爱他面子的人。
以前没有儿子他觉得丢脸。
后来他觉得有我这个女儿丢脸。
他的愿望都实现了！
他终于有着最完美的脸面了！
我突然很好奇，他要是知道我的死讯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像当年见到我弟弟尸体那样也为我泪流满面？还是会暗暗松一口气？
三天后，终于警察给他打了电话。
「是林先生吗？你的女儿三天前被人发现被人谋杀弃尸在居民巷子里，目前案件还在侦破中，请你现在来警局认下尸。」
「不可能，她怎么会死呢？」
我爸坐在办公室里下意识地反驳。
随后他冷笑道，「是林晓找你来骗我的吧？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她在家里偷东西的事。」
「你告诉她想都不要想，要是她再不回来下跪认错我以后就没这个女儿，让她就死在外面吧。」
说完便气愤地把电话挂掉了。
别人再打来，他就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明明我已经几年都没有住在家里了。
但回家第一天我爸保险箱里的金条发现不见的时候。
所有人都信誓旦旦地说是我拿的。
我连他的保险箱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拿他的东西呢。
我记得那天窗外还下着瓢泼大雨，我绝望地向我爸哭喊：「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他残酷又平静地回答：「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从来没有你这个女儿！」
对方又给他打过来，他直接把人家拉进了黑名单。
周末奶奶腰伤复发住院了。
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又不想要护工照顾。
在她心里觉得护工照顾得不仔细，还是自家人伺候得舒服。
我爸忙着工作没办法照顾她，她也心疼自己的儿子。
继母借口要照顾我弟弟也不愿意去。
他们又都联系不到我。
于是我奶奶想要李娜趁着暑假放假刚好可以照顾她。
「妈，那老太太身上都有味道了，我和她又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像林晓那个贱丫头一样去给她端屎端尿啊！」
她在医院楼梯拐角处神情厌恶地对继母说。
是啊。
老太太前几年冬天的时候为了给我弟弟出门买糖葫芦，顶着大雪出门。
结果摔了一跤把腰摔伤了。
她没人照顾。
当时我还在上大学。
他们逼着我请假回来照顾她。
我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
她便在电话里大骂我没良心，白养了我一场。
要是我不回去，她就要去告我，等好了还要去我学校告诉同学们让他们看看我是什么人。
我没日没夜地像个丫鬟一样伺候她。
每天要求喝着不同的补汤，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喝的水热了都要骂我几句。
她倒是没有动手打我了。
因为躺着动不了。
弟弟他不过是去看了她两眼。
她逢人就说她有个孝顺的孙子，说孙子如何如何有出息之类的。
实际上呢，弟弟坐在床边打游戏正眼都没怎么看他。
初中毕业连个普高都没考上，在学校惹事生非差点被学校开除，不知道家里赔了多少钱。
然而因为他是个男孩。
一切的过错都有原因。
他还小呢，不懂事，有无数的理由为他开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