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圣》 第八章 放手 在线阅读
程夫人见到厢房火起，心中一片冰凉。
这些年来，苏洵一味地寻快活，与眉山城内斗鸡走狗的少年为伴。程夫人要强，全靠着几家织布机支撑起这个家。纱縠行里最好的布匹，皆出自程夫人之手。
如今，织布机被闪电击中烧毁，这分明是要断了苏家的财路。
一众仆人前去救火，厢房算是保住了，可是，织布机算是交代了。
程夫人不顾身体尚未康复，急匆匆赶到现场。
“上天不公，这是断我苏家活路啊！”她潸然泪下。
“夫人，不必伤感，有我呢。”
程夫人欲言又止。
一旁的苏洵惭愧得低下了头。他知道，她想说的是“但凡你像个男人，为这个家多担待些，又何必我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
但是，她没有说，她的隐忍，她的顾全丈夫脸面，怎能不让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汗颜？
“采莲，过会儿你把姐妹们叫到一起，先给她们放个假。”任采莲既是她请来的乳母，更是她小小织布作坊的总管家。
“是，夫人。”任采莲急忙应承下来。
看着化作焦炭的织布机，众人嘘唏不已，各自散去。
过火的厢房内，任采莲将十余个婢女召集在一起。
“姐妹们，大家也已经看到了，苏家遭了难，织布机一架未剩，夫人叫我将大家伙召集到一起。请大家先回到乡下去。这是夫人给大家的这个月的工资。”任采莲发给每个人一吊钱。
“大家就去吧。”任采莲看着众人未走，催促道。
“采莲，这些年，我们跟夫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如今苏家遭了难，我们怎么忍心背弃夫人？烦请采莲给夫人带句话，无论如何让我们留下来吧。”
“这……”任采莲十分为难，她知道夫人的意思，不想亲自面对这些人。毕竟，有些话说不出口。
“咱们还是别难为采莲了，去找夫人。”
“别去，夫人正在坐月子。”
任采莲试图阻止，但却无法追赶婢女们的脚步。
众人纷纷来到程夫人卧室。
“夫人，您在坐月子，我们本不该来打扰您。可是，事情紧急，有些话，我们不得不跟你当面说。”
“张嫂子，说这话你就外道了，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
“我们也知道主家遭了难，可我们几个也不吃闲饭，盼望着主家收留我们，我们可以不要工钱，只赏给我们一口饭吃，能度命就行。”
“大家伙误会了，我们苏家从来不会干卸磨杀驴的事儿。也绝没有打发你们的意思。之所以让你们回去，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刚生了娃，没精力经营布坊，再加上织布机焚毁，想一时半会儿恢复生产也不能够了。因此，才想给你们放几天假。等我恢复恢复精力，有了精神头儿，一定会把姐妹们请回来。再说了，这么多年，大家伙跟我没日没夜的忙乎，回家的机会本来就少。这也是上天可怜咱们，让姐妹们回家跟家人团聚团聚。一举两得的事情，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程夫人，布坊恢复生产之前，我们不要工钱，还是那句话，只要是给我们口饭吃，能让我们度命就行。这一吊钱，我们还给夫人，就当我们这些天的伙食费吧。”
众人纷纷将手中的钱放在了程夫人面前。
“这……姐妹们，这使不得，使不得。”
“程夫人要是嫌弃我们吃闲饭，那我们立刻就走，绝不拖累主家。这些年，我们跟着夫人干，家里的日子殷实了。我们都记挂着夫人的好。如今，夫人遭了难，我们虽是下人，但义利二字还是懂得的。”
程夫人眼中闪着泪花，“那我就谢谢姐妹们了。有你们在，咱们的布坊就在。那就让咱们跟天公斗他一斗！”
“对，跟着夫人干，我们舒坦。”一个个婢女摩拳擦掌，欲与天公试比高。
潆泓的那双眼睛，从尾火虎宫穿越过来。她看到了奴婢们请命的这一幕。
“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本想着烧你们几架织布机，小惩大诫。你们可倒好，想与我对着干，那很好，咱们就斗一斗，看谁能笑到最后！”潆泓轻蔑地自言自语。
站在身旁的斯劶打了一个冷颤。潆泓的怨毒，令他不寒而栗。
“斯劶！”
“属下在。”
“烦劳你去一趟大宋王朝，给那个程夫人一点儿颜色看一看，让她知道知道咱们尾火虎宫的手段。哼，一个撮尔小民，怎么能担得起我儿九江的娘亲？”潆泓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
斯劶垂手而立，没有任何举动。
“斯劶，我的话你听不见吗？”
“娘娘，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娘娘，九江太子已经转世了，他如今叫苏轼，另有一番际遇，另有一番缘法，我们何必要纠缠进去呢？更何况，九江太子是被仙尊便下凡尘的。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苏家，若引起云首山整个仙界体系与我们尾火虎宫的争斗，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斯劶，你这个胆小如鼠的无能之辈，还兵马大元帅呢，羞也都羞死了！一个区区陶勋，就把你给吓破了胆。还后果不堪设想，我倒要问一问你，怎么个不堪设想？大不了就是一个同归于尽罢了，还能怎么得？”
“这又何必呢？”
“蠢货！岂不闻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咱们仙家难不成连撮尔小民都不如？”
“娘娘就是不为别人着想，也要为九江太子着想啊。九江太子的性命，早已经抓在了陶勋的手上。生死簿掌握在陶勋的手中。真要是撕破脸皮，恐怕咱们不能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潆泓心中一凛，她是古神，不死不灭，无所畏惧。可是，她有软肋，就是她唯一的儿子——九江太子。她什么都可以不顾及，唯独不能放下九江。
她目光迷离，穿越重重天道，她依旧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儿子九江，现世的苏轼睡得正香。有什么比孩子的安危更重要的吗？没有。为了儿子，潆泓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理会程夫人。
但是，她气不公。“斯劶，你到底什么意思？”
“娘娘，亿万年前，您曾教诲过尾火虎宫的众生。属下依然记得，娘娘您说过，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既然九江太子转世为人了，他自有他的因果，娘娘何不让他自自然然的生长，将来再相逢，岂不是一场更大的因果。”
潆泓沉思良久。
突然道，“那不成，不能这么算了，再给他们苏家一个教训，我就撒手了。”
言罢，潆泓体内元气爆发，符文飞速传递，冲破九天，直向眉山苏家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