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石录》 第三章 处罚 在线阅读
等穆芸、穆华平、游衡野三人到齐，穆方荣双手虚压，偌大的惩戒堂安静下来。
穆方荣努力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望向游衡野，厉声说道：“今天傍晚学院里发生了一起非常恶劣的事情，想来大家都清楚了。有人偷看女孩子洗澡。这在苍惠学院是绝对不允许的。学院一向秉承‘厚德博学、追求卓越’的宗旨，每一名学员都应该力求德学兼备。即使不能有大的成就，不能报效帝国，但至少要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穆院长后面的“即使不能有大的成就，不能报效国家，但至少要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并未明说，但众人一听已然明白，不由惊愕的看向游衡野。
游衡野虽然天资差，但脑袋并不愚钝，甚至很是机灵。游衡野小脸涨得通红，这可是他始料未及的。本来以为可以洗刷冤屈的他，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他大声的叫道：“副院长，不是我，不是我，请您相信我！”
“哦？”穆方荣不怒反笑，“还想狡辩，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游衡野，穆芸已经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说的那人便是你！”方肖一脸不悦，面对事实还狡辩，让他对眼前的这小男孩的品行十分不满。
苍惠学院注重学员的斗技修习，同时也教育学院做“有德之人”。显然在方肖眼里，游衡野的这番“狡辩”已经深深违背了“德行”。
游衡野似乎难以置信，双眼不由自主的盯住穆芸。“你说谎，我没有！”
“放肆！”穆方荣大喝一声，此刻的他宛若一尊魔神般，紧紧盯住游衡野。“难道你认为我们在撒谎？”
此刻众人一阵哗然，议论纷纷。既然穆芸已经告诉事实，那显然偷窥者就是游衡野了。大家对游衡野鄙夷之余，莫名的生出丝丝同情。如今的游衡野已经是残废之身，且修为低弱，又背上“色狼”之名，以后的游衡野注定会遭到无数的白眼。
“哼！”穆方荣冷哼一声，“那我让我女儿来说！芸儿，你再与大家说说。”
穆芸站出来，脸色泛红，羞赧之情溢于言表，一副玉荣更显得妩媚多姿，看得众人不由醉了。这等事情在众人面前叙说，让得她难堪至极。见得穆芸人见人怜模样，此刻更多的人开始低声咒骂：“游驴真是色狼。”“那混小子，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现在的游衡野俨然已成为亵渎仙子的罪人，成为众矢之的。
穆芸略微沉吟片刻，心中一番争斗，恨不得把游衡野狠狠的揍一顿。她的名誉，被他涂了污点。穆芸本来鬼灵精，现在面对众多同学，想起被人侮辱，不由怒由心生，她大声的朝游衡野叫道：“是这个家伙！是他！”
此刻惩戒堂彻底沸腾了。所有的人望向游衡野的眼神多了鄙夷。穆华平冷笑的看着瘫倒在地的游衡野，眼神满是嘲弄，仿佛一名贵族盯着一条流浪狗，满脸的蔑视。
游衡野的心在滴血。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的自尊，没有被“批评榜”的耻辱磨灭，没有被孤苦无依的身世磨灭，但在这一刻，他的自尊被所有人深深地践踏了。那些人的眼神，已经像利刃一般，把心划伤，那颗心已经不堪重负······“你还有话说吗？”穆方荣冷笑着，“按照学院规定，你这番恶行，须到‘冷凌谷’面壁五年或者被逐出学院！你自己选择。”
在苍惠学院没有人不知道，冷凌谷是个极度寒冷的地方，那是慧桐山脚下的一处山洞，没有太华级别的斗气御寒，必死无疑。大陆素来有“北冥冰原，慧桐冷凌”的说法，可与传说中的冰原相提并论，可知慧桐山的冷凌谷是何等的寒冷。
众人皆知游衡野自幼便在学院，无父无母，让他离开学院无疑会殒身于强者如云的雨落雁大陆，但是选择去冷凌谷，又······无数双眼睛盯着游衡野，皆露出怜悯之色。方肖与欧阳华对视一眼，尽皆轻轻叹息一声。这个决定是由穆方荣一人决定的，他们二人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宣布了处罚。
穆方荣瞧得两人神情，冷笑一声，问道“两位副堂主有意见？”他的言语中甚至夹带了一许威胁。穆方华已经玄华四凝境界巅峰，直追谷崖子。而两位副堂主中欧阳华玄华二凝，方肖玄华一凝，即使两人合伙，也不是他的对手，因此穆方华颇为自负，在校内聚集了一批党羽，和谷崖子暗斗不止。
穆方华心底是瞧不起谷崖子的，要知道他如今才四十多岁便已经达到玄华四凝，而谷崖子如今已经七十多了，也才停留在玄华五凝中阶。而游衡野是八年前被谷崖子带回学院的，在学院也对其颇为照顾，虽然大多数学生不知详情，但如何能够瞒过老谋深算的穆方华？因而游衡野也被穆方华视为眼中钉，如今恰好借此机会，除去游衡野，让谷崖子恼怒，借机夺权。
穆方华不可谓不心机深重，他蛰伏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次机会。
游衡野两眼包含怒火，他岂会不知两者都是绝路。如果他实力强横，他会毅然选择冷凌谷。他舍不得苍惠学院，舍不得待他如孙子般的谷院长。
该如何选择？
游衡野沉默了。
“怎么，无法选择？”穆方华两眼骤紧，目露寒光，一股威压冲进游衡野大脑。他的这番举动极其隐蔽，众人见得游衡野面痛苦之色，只以为他是难以抉择，那能想到穆方华暗使手段。
游衡野被压迫的喘不过气来，这一刻，他才深深感觉到，弱者在前者面前毫无反抗之力。所谓的道德只是强者对弱者作出的约束。
突然，一股温和的无色斗气瞬间包裹住游衡野全身，驱赶走那股威压。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围响起：“穆方华，处罚是否过重？”
来人一身灰色长袍，目光锐利，虽然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
来人正是古崖子。
穆方华面容微变，稍缓，沉声道：“谷院长，如何处罚好像是由惩戒堂决定吧？”
古崖子脸色一寒，这完全是无视他这个院长。学院教师都知道，古崖子待游衡野就如同亲孙子一般，否则，以游衡野那般资质绝对进不来苍惠学院。
“小小孩子，生性顽劣，一时糊涂犯下错误。念他初犯，又被你侄儿致残，就网开一面，轻罚吧？”谷崖子虽是校长，但对惩戒堂的事，也无法强加干涉。更何况，穆方华实力与其相仿，古崖子不得不降低姿态，忍住怒气。
“没有规矩，怎成方圆？再说他犯如此大错，毁我女儿清誉，长大必是*亵之人，自然要严惩。”穆方华不顾古崖子愈来愈难看的脸色，冷声道。他的目的很明确，凡是与你谷崖子有关的，我比摧之。
“你······”古崖子气的胸口一窒，血气上涌。他深吸口气，努力压住翻滚的斗气，盯住穆方华，冷冷道：“好，很好。据我所知，伤残同门者也是大罪，得送往冷凌谷面壁思过或是逐出学院。我相信穆副院长铁面无私，那连上你侄子一起送去冷凌谷吧！”
穆华平听得此言，不由心惊胆战。当时他仓促之下，只想立威，谁知忘了校规第八十一条。他如今也才“玉华七凝”，被送去无疑是送死。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如果被开除，他在家族的地位肯定会一落千丈，以后争夺镇长之位时如何和兄长争？而留在学院，又不得不去那该死的冷凌谷。穆华平紧张的望向叔叔，心中七上八下。
突然的变故令穆方华眉头紧皱，百密一疏，他心中暗恼，思忖道：“没想到这老头心思如此缜密，看来他一定非常了解情况。说不定很早就来了会场，居然能忍到现在才出手，不得不佩服！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不宜与其正面冲突，我还是忍忍。”
众人一片缄默。
变故出乎意料，反应过来的学员心底暗暗佩服院长的机智。
穆方华脸色低沉，满脸的不甘。
“院长说得有理，穆华平伤人也有错，要罚两人都得送去冷凌谷。念及游衡野一直安分守己，也是初犯，又身带残疾，不如两者都减轻处罚吧？”欧阳华见两人剑拔弩张，战斗可能一触即发，不由呵呵微笑，打破沉默的气氛，充当和事佬。
穆方荣心机深沉，略作思索便明白其中利害，权衡之下，便有了定论。“既然欧阳先生如此说，想必大家也没有意见吧？”
围观学员纷纷点头，“不要送他们去冷凌谷了。”
“对，罚轻点。”
“既然大家也这样认为，那就罚游衡野去伙食房工作一年，期间不得修习学院任何功法；然而穆华平因为念及芸儿清誉，出手重了点，事出有因，令其打扫校武场一个月！大家可有异议？”
众人都楞住了，这差别，也太大了。古崖子一时之间也楞住了，这完全是不公平的处罚啊。
趁着众人发愣之间，穆方华迅速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散会！”说完穆方华匆匆离去，留下愕然的众人。
众人哪是没有意见，而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至始至终的处罚，穆方华都没有询问过欧阳华和方肖的意见，他们两人被喊来，只是充当他处罚“公正”的幌子。此刻所有的学员心中不由泛起阵阵寒意，他们深深发觉，在学院得罪穆家将会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古崖子低叹一声，如今穆方华一伙的实力已经和他实力相当，撕破脸皮只会两败俱伤，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和他们“窝里斗”。
“或许，这结果是最理想的吧？”谷崖子无可奈何的苦笑道，随即走向游衡野。
“孩子，事情我都知道了。”谷崖子瞧着他的膝盖血迹，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就仿佛四十年前一样，一种无力挽救的悲哀。
“谷院长，不是我！真的！”这一刻的游衡野彻底回归了孩子本性，强忍住疼痛，扑到谷崖子身上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