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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3-27 18:38:44

燃灯 已完结

燃灯

来源:阅文作者:佚名分类:短篇主角:若男,季郎

作者佚名是大家很喜欢的一位小说作者,他的所有小说都很受欢迎,其中最为有特点的当属《燃灯》,故事的主角是若男季郎,情节设定耐人寻味,以下是全文的主要内容概括:拽着我的衣角求我救她出去,可我贪生怕死,充耳不闻她的求救,只让她留在这安稳过日子。意外穿成得宠的妾室,却做尽荒唐事,最后东窗事发,夫君弃我于不顾时。竟是和那女孩长着同一张脸的二房替我抵了命。穿越回来,这一次即便豁出性命,我也要救那女孩出去。...展开

精彩章节试读:

村里新被拐来的女孩,拽着我的衣角求我救她出去,

可我贪生怕死,充耳不闻她的求救,只让她留在这安稳过日子。

意外穿成得宠的妾室,却做尽荒唐事,

最后东窗事发,夫君弃我于不顾时。

竟是和那被拐女孩长着同一张脸的二房替我抵了命。

穿越回来,这一次即便豁出性命,我也要救那女孩出去。

1.

村里新被拐来一个女孩,听说性子烈的很,

婆婆在窗外喊着我,让我去劝劝这女孩好好留在这过日子。

“若男啊,快出来,你隔壁家王叔的傻儿子新买了个媳妇,可那媳妇不听话,哭着闹着要自杀要走,你正好怀孕了,你去劝劝她,让她看看被买到咱们村里的女人多幸福。让她好好留着这过日子,早日给老王家生个大胖小子。”

我不吭声,只是在思考。

“怀上强奸犯的孩子,幸福吗?”

见我不吭声,她在屋外又加大了嗓门。

“你不吱声在干嘛?聋了吗?别以为你怀孕了就能翻了天了,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你不听话我照样打你。”

她说这种话的时候,一般就是生气了,不出意外下一秒我就要挨打了。

“听见了,马上来。”

我从土炕上下来穿好鞋就慢吞吞的往王叔家走。

进了柴房就看见了被绑着的女孩,她刚一抬头,眼里盈着满满的希翼。

拽着我的衣袖,哭着求我救救她,

我看过电视上演的这类剧情,女孩被拐卖,会从天而降一位救世主,豁去姓命,救她出去。

我扒开她紧紧拽着我衣袖的手,开始劝她好好留下过日子。

我自私卑劣,只想苟延残喘的活着,我帮不了她,也当不了她的救世主。

见劝她不动,我回了家,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休息。

迷迷糊糊间,总觉得身边的环境开始扭曲变化,可又睁不开眼。

额间刺痛,忍不住的去摸却摸得了一手血。

强睁开被鲜血糊住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红。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上面的喜字烫的我眼睛发疼。

我有些发愣,不知道怎么一睁眼世界就变了个样子。

只一低头就看见了身上粉色的婚服,我才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我可能穿越了,还穿成了刚要入门的妾室。

周围站着乌压压的人,盯的我害怕。

屋内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唯独面前的女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她穿着一身丧服,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

还未等我缓过神,便见她披头散发的扑了过来,

随即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季郎啊,季郎。你当真如此无情,非要选在今日把这个贱人迎进门?”

“都怪你这个贱人,勾引我的季郎。你是个妖孽!刚要进门就索了我儿子的命。都怪你,我要掐死你,给我儿子偿命。”

我被她掐的喘不过气,不住的挣扎,可身边的男人却是一动都不动,冷冷的看着。

眼前的场景渐渐模糊,我觉得自己马上要死的时候,那男人才吩咐人拉开了掐着我的女人。

“你差点要了她的命,也该发泄够了。作为主母如此善妒,你曾经在家里学的三从四德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这新婚之日你如此失态,像什么样子!”

我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身体还止不住的颤抖。

我想这疯癫的女人应该是这男人的正房。

“我善妒?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儿子的头七还没过,你就把这个贱女人迎进了门。”

“他在我怀里一点点冷去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等你回来给他带桂花糕吃,他还说自己学会了新的诗文,念给你听了你一定欢喜的紧”

“他吊着一口气拼尽全力等你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这贱女人的床榻上寻欢作乐!”

“我们的儿子,死的时候,眼睛都没能闭的上。”

“季郎啊季郎,你迎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我是这京城里最好的女子,你要和我生许多的孩子,要和我一人白头偕老。”

“可结果那,你一房又一房的往家里抬着小妾,这么多年就没断过!”

“我也想做个好主母,想学着大度。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缩在角落里,看着她拽着男人的衣角,不断尖声哭诉。

可男人就站在那里,眸色淡淡的,像是再看一场闹剧,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正常的很,倒是你如此善妒,做不成好妻子,好主母。丢了你娘家的脸面。”

我听了心里却偷偷反驳:“自古以来,哪个女子不想和自己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这男子做不到忠诚一人,还要给人家安个善妒的名头,真是不可理喻。”

忍不住想要开口为那女子辩解,可看了看自己身上粉色的婚服,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立场说这话。

男人彻底失了耐性,皱着眉毛吩咐人将她拖了下去。

闹剧落幕,我不再看他们,于是四处望着。

灯火阑珊处,一个女子在哪里静静的坐着,面色动容,却又一言不发。

我被惊的一身冷汗,这坐着的女子分明和那被拐来的女子长着同一张脸。

2.

夜里被送入洞房的时候,我因为白日的怯意不敢看他。

可他只当我是因白天没第一时间为我撑腰而生他的气。

抱着我轻轻哄着:“别生气,今日不是不向着你,我早就厌烦她了,只是还念着她娘家的势力罢了。”

我听不懂他们名门望族里的利益往来,只能怯怯的点头。

他拂了一下我的脸,“就喜欢你这听话劲。”

第二天一早,下人叫我去给夫人请安。可我去时,只见到了昨日那个安安静静的女人。

行了个四不像的礼后,她也没为难我,只是挥挥手让我走。

我心里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

我怕自己的结局像看过的书里写的那样,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想死,死了就又得回到那现实的炼狱了。

我想活着。

急忙回了房后就想着拿什么东西去给她赔罪,可翻翻找找,却是什么都找不到。

只能偷偷去厨房七零八凑的做了道家乡菜给她端去。

菜端到她房里的时候,我见她突然失了态猛的站了起来。

颤颤抖抖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后开始大哭。

我不知道怎么惹的她伤心了,只能无措的站在原地,嘴里“对不起”不停的说着。

她听了我的话,又开始强撑着笑,我被她又哭又笑的反应搞得有些害怕,刚想偷偷逃走,就听她开了口。

“你来自现代。”

是肯定句,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也是。”听到她的话,我终于敢抬起眼看了看她。

3.

和她有共同的话题,我去她的房里也越来越勤。

我知道了她叫婉娘,是胎穿,也知道了她从小接受了这里的教育。

三从四德像一座大山,从她出生就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怕自己会忘记现代的思想,忘记现代的一切,只能用简笔字写在纸上,再小心翼翼的锁好。

她说若男这个名字不好,给我起了新名叫“娇娇”。她说女子当为乔木的意思,我对这个新名字也喜欢的紧。

我们成了知己,成了互相在陌生世界里的唯一慰藉。

那天她问我,“现代是什么样子的了,我有些忘了。”

我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有明亮的路灯,充满青春气息的校园,还有蓝蓝的天和自由的风。”

其实,我也有些记不清了。

话刚答完,她便没了声音,我扭过头看她,只看见她红了眼睛。

“咱们夫君叫什么名字?”

她盯了我半晌,又把目光移向别处。

“在这里,不用知道你的夫君叫什么名字,只要知道他是你的天就够了。”

顿了一顿,她又补了一句,“别爱上他。”

我尚且年轻,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可当我追问缘由时,她又闭口不答。

4.

其实夫君对我很好,他给我明目张胆的宠爱和数不尽的绸缎与首饰。

家里的下人见风使舵也对我尊敬的很,日日在我面前拍马屁,再也没人欺负我。

我对这样的日子喜欢的不行,对夫君也渐渐喜欢了起来。

他施舍给了我一点好,我便捧着自己的那点真心毕恭毕敬的送上去。

我甚至起了贪心,想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把这日子一直过下去。

可和他说的时候,他只是玩笑般的应,第二天又送给我绫罗绸缎。

我刚把得到的东西都锁进我视若珍宝的小箱子里,就听前厅吵得热闹。

一进去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大夫人,可如今她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

只看了一眼,婉娘就蒙住了我的眼睛,可我还是恶心的想吐。

回了婉娘房中后,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反胃。

“大夫人,……她怎么了?”

“与府内下人私通被发现了,她身上的伤是被人一刀一刀割出来的,大夫人以此羞辱季府,季府杀鸡儆猴,示威罢了。”

我突然明白,原来这个时代,女子的命掌握在丈夫手里。

她们的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小小天地中,逃不出三从四德设下的天罗地网。

府里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大夫人的娘家人就又给季府塞来了新人。

他们不在乎女儿的生死,只埋怨她没学好三从四德,丢了他们的脸面,也丢了季家的脸面。

所以他们送来小女儿赔罪,送来一个傀儡,一个工具,来维系两府之间的情谊。

只可惜大夫人,入不了季家的坟,也入不了他们娘家的坟。

她谋算了大半辈子,却被爱遗弃,被家人遗弃,成了孤魂野鬼。

我心疼她,在夜里偷偷去角落给她上了香,她是个可怜人,我希望她有个好来生,嫁个普通人家,和自己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5.

我仍旧真心的待夫君好,可他却和以前不大一样。

他再不来我屋里,夜夜宿在新人房里。

我再去找他,他也不再想往日一般对我笑意盈盈,皱着眉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绫罗绸缎和漂亮的首饰不再属于我,下人也有了新奉承的主子。

我趴在婉娘怀里哭,说想不通为何他变心的如此之快。

可婉娘只摸着我的头发,“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男子最爱这般如此。”

我止了哭回房里坐了一夜。

既然他的心不属于我,那我的真心也不要给他了。

我变卖了所有绫罗绸缎和首饰,换了不少钱。

转身想买个铺子做生意给自己傍身,可铺主不卖,他说我女人家家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的算怎么个事。

我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却看不到几个女性,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

寻了许久,终于在荒僻的地方寻得了一个庭院。

我想,不光活着,我更要有意义的活。

这世道叫女子学三从四德,琴棋书画与女红,叫女子不抛头露面,永远在家里相夫教子。

那我偏不,我给她们火种,给她们希望。教她们学识,更要叫她们野心昭昭。

我要看到她们经商做官,要看到她们在街上放肆的笑,要那些男人看着女人骨子里的强。6.

我开了个小小的学堂,每天从府里偷偷跑出来自己打扫。

累的不行,但看着有希望,总觉得日子有了奔头。

夫君不在意我,自然也没人注意我的行踪,只有婉娘偷偷跟着我,把我堵在了学堂。

“你弄这么个院子是做什么的?”

她端着生气的样子问我,我只得低着头讪讪的回答。

“办学堂。”

她似乎没想到我的回答,愣了一愣。

“办什么学堂?你别犯了糊涂。”

“我就是要办学堂,我就是看不得女子全都困在家中,一辈子为了丈夫孩子操劳,看不得她们只知道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她们也是人,凭什么不能经商做官,凭什么不能抛头露面,凭什么要把男人当天,连命都不能自己把握!”

婉娘听后好久没说话,只那么站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总觉得虚无飘渺。

她不说话,我也站着,小小的庭院里静了半晌,我才听见她沙哑的开口。

“决定好了吗?”

她不懂我,我不开心也懒得说话,只闷闷的回她句“当然”。

她什么都没说,回了府后也不见我。

我闹小孩子性子,也不去主动找她,每天一醒就跑去我的小庭院里,睁着眼睛看,希望能盼来个人。

可前来求学的人没盼到,倒是盼来了婉娘。

她穿了一身素衣,什么首饰也没带。一瘸一拐的向我走来。

还没等我询问她腿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感觉到她往我手里塞了东西。

我低头看去,手上躺着的,是一枚平安符。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给你求了平安符,你这一生,会平平安安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希望我平安。

7.

婉娘不仅没生我的气,还把她结识的姐妹介绍给我认识。

于是我的小学堂里有了一个第一个学生。

我教她平等,同她讲自由。可她问我的问题我却一个也答不上。

“如今这样不好吗?女子不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吗?”

“女子有了仕途,有了权力有什么用?到最后不还是要嫁人吗?”

“我们叫自己那么辛苦,为了什么?”

我不说话,带她去了青楼,看那些因为反抗受到暴打的女孩。

我带她去看几两银子被卖给老头子冲喜的少女。

我还带她去看因为没生出儿子最后被扔在乱巷里的妇人。

她一路看着,回到学堂时却又开了口。

“可这些下等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盯着她的眼睛,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什么是上等人?什么是下等人?你今日能身着绫罗绸缎和我站在一起说话,只不过因为你命好,托生到了好人家。”

“可如若有一天,这世道突变,你又怎么敢保证你嘴里说的那些下等人里没有你的姊妹,女儿?”

“自古女子之困境,唯有女子能变革。我们如若不争,那她们便更没有抗争的可能。”

“我们不能一直跪在男人膝下。”

她不吭声,只抬头望了望繁星点点的天。半晌才呼出了一口长气。

“受教”。

我点了点头,浑浑噩噩的往家走。被发现晚归,即使找了个理由,还是被赶进祠堂罚跪了半宿。

可我顾不得膝盖骨疼,我只知道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思想。

明日大抵是不会来了,

可当我趁着天明偷偷跑出去时,却发现我的小屋里零零散散坐了不少的人。

8.

她们叽叽喳喳的问我问题,一一被昨日的女子答了回去。

她带她们去走我们昨日走过的路,同她们讲我昨日说过的话。

于是她们再回来时,眼睛里都多了几分坚毅。

我再同她们讲平等,讲自由。

讲武曌称帝,讲木兰从军。

讲樊梨花挂帅,讲梁红玉抗金。

那些我曾经学过的知识,穿越千年再次跃然于她们面前。

学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婉娘来给我送点心时面上也竟是骄傲。

我笑嘻嘻的看着婉娘,语气都止不住轻快了些。

“婉娘你看学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啦,用不了多久我们的思想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到时候女子再也不会永远被困在家宅内院里,她们会有更好的生活。”

“婉娘,真的有那么一天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烟花庆祝。”

“到时候我开一间铺子,专门做世上最好的药膏,这样你下次做饭时再受了伤,抹上了就能好,再也不用怕痛了。”

我笑嘻嘻的说,婉娘也乐呵呵的看着我。

只不过她的眼睛里,藏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骄傲,又像是告别。

我刚要开口问她要说些什么,就被人打岔叫了过去。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时常后悔。

后悔自己怎么没多陪陪婉娘。

9.

学堂越办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即使进不来学堂,妇人们之间口口相传,思想传播的愈来愈广。

我也渐渐看到了她们的反抗。

她们也不再也丈夫争风吃醋,整天担惊受怕的守着那点宠爱过活。

她们偷偷出去读书,看画。

甚至街上都支起了小小的铺子,她们卖吃食,卖针织。

开始依靠自己,不再手心向上朝丈夫要钱。

她们阻止丈夫一房一房的抬着小妾,更有甚者提出了和离。

一时之间,男人之间乱了大套,可我分明看着街上的少女们脸上有了笑模样。

女人们不再当男人的依附,流传百年之久的男权统治受到了动摇。

他们怕女人觉醒,怕女人成事。

于是用尽办法阻拦,妄图把她们困回那小小的一方天地。

她们的摊子被砸,和离请求被驳回。

甚至还颁布了女子不得经商的法令。

有人反抗,支起了摊子。

就被抓进了牢里,活生生被折磨致死。

形式越来越严峻,他们说什么也要把罪魁祸首给找出来。

我深知,夫君护不住我,也不会护我。

若是被他知道此事,第一个被舍弃的,就会是我。

那天夜里婉娘进了我的屋子,说让我去寺里呆上三日,再求个平安符来。

翌日婉娘送我上马车,莫名其妙的向我说了句,“这辈子,你都平平安安的。”

不知道为何我听的心慌,连忙把脖子上戴的平安符塞进了婉娘的手里。

“你先带着这个,我求了新的以后再给你。”

到了寺里,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忍不住的眼前发晕,身边却不知道何时来了个僧人。

“施主来了?”

我有些发蒙,侧过头问他“我们认识吗?”

可他只是慢慢往上走,话音却顺着风向我袭来。

“这台阶施主看着眼睛发晕,可却是有人一步一叩首,为施主求过平安。”

我突然想起那日婉娘走路为什么一瘸一拐。

“一千零八十梯,步步叩首,求神佛保佑婉娘岁岁平安。”

可是婉娘没能等到我的平安符。

10.

再回府时,府里一片死气沉沉。

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笑,我紧握着平安符跑去婉娘房内的时候,只看到了遍地的狼藉,唯独婉娘不在。

我去打听,才知道婉娘去认了罪。

她说那些思想都是她一人所传,被抓起来判了凌迟。

尸身都没留下,被那些男人挫骨扬灰。

婉娘明明那么怕疼,手上割坏个口子都能皱着眉头。

受刑的时候,她会不会疼的直哭。我不敢想。

我想哭,但我哭不出来。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死局,可还是义无反顾的替我扛了罪。

她用她的命,换了我这一生平安。

婉娘也被舍弃了,就像当初大夫人被母族舍弃一样。

女儿得宠时是母族的骄傲,女儿犯了错就被弃之敝履。

这世间除了我,再没人记得婉娘。

我离了府,去了寺里。如今看那一千零八十梯又是另一般滋味。

身边依旧站着哪位僧人,只不过他不言语,只递给我一张字条。

我认得,那是婉娘的字。

她说“自古变革,皆有流血牺牲者。纵使长夜难明,也终会有人舍命燃灯。”

我瘫坐在梯下,哭的不能自己。

他们都说婉娘尸骨无存,被挫骨扬灰入不得轮回。

我不信,我用一生去神佛面前祈祷,祈祷神佛慈悲,给婉娘一个幸福的来生。

垂垂暮年,我在神佛面前闭了眼。

11.

再一睁眼,入目又是熟悉的场景。

桌上供奉的神像慈悲的看着我笑。

昏暗的灯光映在墙上,土墙上的钟也不过走了两个小时。

可我总觉得,漫长的像过了一生。

梦醒了,我又回到了现实的炼狱。

熟练的起身拿起剪刀在土墙上划上一道,又一个正字形成。

七十三个正字排的整整齐齐,彰示着我被卖到这个穷山僻壤一年的事实。

我忍不住低下身,想要压制住心里阵阵的难过。可还未等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婆婆在屋外叫我的声音。

“若男,你再去你王叔家劝劝,那小丫头……”

还没等婆婆说完话,我连忙穿上了鞋跑去了王叔家。

王叔家新买来的媳妇仍旧绑在柴房,我狼狈的冲过去叫她娩娘,可她不应声,疑惑的看我。

我希望她是婉娘,又不希望她是。

我求了一生,她应该幸福,不应该遭此磨难。

我望着她流泪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婉娘,她受刑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般害怕。

我不喜欢看到婉娘哭,也不喜欢看和她有着同一张面容的人哭。

我想,我要救她,就像婉娘曾经救了我一样。

我蹲下身,把脏兮兮的手再衣服上擦了又擦,随即拂去了她面上的泪。

我知道王家的人在外面偷听,只好向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再眨眨眼视作安抚。

然后放大声音故意做戏给他们听。

“妹子啊,人各有命,既然咱们到了这,就是咱们的命。”

“我王叔家人都好,你要是踏踏实实在这过日子,王叔肯定把你当亲闺女一样对待,苦不到你的。”

“你摸摸我这肚子,两个月的娃了,我也是被卖到这的,你看我不也过的好好的吗。”

“人生在世,活着才是最大的,人活着才有奔头啊。”

“你在这好好过日子,给老王家生个一男半女传承个香火,可就是王家的大功臣呀。”

我看着外面偷听的人,最后加了一把猛火。

“哎,这就对了,妹子你是个聪明人,好好留在这比什么都强。”

果然这句话话音刚落,王家大叔就一脸堆笑的把我叫了出去。

“徐家媳妇,那女孩咋说?”

在这里,我连个名字都没有,只能被冠上夫姓,成为徐家媳妇。

“那姑娘答应好好在你们家过日子了。但是这姑娘是个讲究人,你们得给人家适应几天,再简单的办个婚礼。”

我看他面色犹豫了一会。

“王叔啊,人家姑娘刚来,让她适应适应,别把姑娘吓傻了,这样我这几日在这柴房陪着她,劝劝她再。”

王叔脸上有了笑,一边夸我是个好媳妇,一边招呼他老婆去给我家送了半扇猪肉。

婆婆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再顾及我在哪里。

夜里,我来柴房陪她,见她双脚上锁了重重的锁链。

磨的她脚踝出血,我拿着帕子给她垫上。

她看着我,沙哑的说了一句话。

“我总觉得你好熟悉,我们在哪见过吗?”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或许在梦里见过吧。”

神佛慈悲,赠了我一场浮生大梦。

可就算只是一场大梦也不要紧,最起码在那一场大梦里,我窥探到了一点真心,婉娘待我的真心。

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想了好久还是开了口。

“我叫娇娇。”

可我不问她的名字,我只当她是婉娘。

13.

我们一夜未睡,谈了许多许多。

她说自己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说自己在家里被爸爸妈妈宠成了公主。

她给我讲苍山立雪,也给我讲北国风光。

我听着她的话脑子里却想象不出来,我被卖到这里太久了。

只能看得见望不尽头的山。

自由的风,和明亮的路灯在我脑子里也早就开始模糊。

我听她的故事,心里忍不住的羡慕,但又开心。

我在佛前求了一辈子,是有用的。

她问我是怎么被拐到这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愣了半晌才涩涩的开口。

“不是被拐来的,我是被卖的。”

“被我的亲生母亲。”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母亲吗?”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四岁时,我就被母亲扔在亲戚家里,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终日提心吊胆,在无数个夜里惊醒。”

“后来母亲终于回来,还带了个小男孩说是我的弟弟,于是我开始洗衣做饭,照顾弟弟。”

“她被父亲抛弃,终日拿我撒气,说我是个没人要的赔钱货。”

“后来我上了学,靠捡垃圾打零工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可就当我以为自己有了光明的前程时。”

“又被她骗了回来,以十万块钱的价格卖到了这里。”

“我记得我求她,说自己上了大学就能挣到钱,可她说弟弟打伤了人急需用钱,等不了我。”

“十万块钱,买了我的一生。”

“我用力的活着,废了那么大的劲。却从一座大山被送进了另一座大山。”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我也想不通。”

她听着我的话,只是轻轻拂着我的头发。

就像那时婉娘安慰我一般。

“你有什么梦想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可还是认真的回答了她。

“原来的梦想,是活着。”

“可现在,我只想救你出去。”

上一世你救我于危难之际,那这一世,我便助你逃离这水火之中。

我看着她的眼睛里,分明多了些希望。

“学会迎合他们”

“贞洁不在女子的罗裙之下,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14.

第二日一早我回了家,在佛像面前拜了又拜。

求他们怜惜,再给她一次活的机会。

晌午时分,王家又送来了一整扇猪肉。

说我劝人有方,说我是大功臣。

婆婆乐的合不拢嘴,不停的夸着我能干,懂事。

我确实懂事。

从被卖到这的那天开始,我就学会了懂事。

学着迎合丈夫,婆婆。

学着下地干活,学着勤奋,学着听话。

学着不逃跑,学着传宗接代。

我学的像,不仅骗过了他们,有时候我甚至骗过了自己。

他们对我放了心,认定我会踏踏实实的在这和他们过日子。

我虽为鱼肉,但兽困则噬。

王家着急,下午就办了场简单的婚礼。

我看着她穿着不合身的红衣裳,头戴着大红花。

眼眸里明明一潭死水,可面上又强撑着笑。

周围的人都喊着恭喜恭喜,王家的人笑,村民也笑。

可唯独我们两个不开心。

这不是喜事,这是困住她的牢笼。

我不忍心看她的样子,只能匆匆忙忙的逃到外面捂着嘴哭。

15.

日子一天天的过,她装的越来越听话,做起农活时也越来越顺手。

可王家还是不放心她,特意拖了村里因为逃跑而惨死的小媳妇尸体来吓她。

那小媳妇是活活被人用石头打死的,浑身上下血肉模糊,连块好肉都没有。

我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的话,会不会有人因为我的死而伤心。

这种村子,我清楚的很,各家各户狼狈为奸,谁家的媳妇跑了,整个村里都会出动帮忙找。

这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帮凶。

“你看看,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把命给丢了,图啥啊。”

王家婆婆不停的说,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她。

我知道这话是说给婉娘听的,可她没那个心思去深究。

她被那尸体恶心的吐个不停,可王家婆婆却高兴的很。

“是不是怀了啊,是不是怀了啊!”

我站在旁边看王家婆婆疯癫的样子,说不出话。

王家婆婆找了村医,给她把了脉。

确实有了孩子。

“真争气啊,才来我家一个月,就给我们老王家添了丁!”

“我们王家有后了,哈哈哈哈哈哈。”

婉娘听了以后面上掩不住的慌乱,可我开心。

有了孩子,她就离逃走更近了一步。

只不过,这样一来,留给我的时间就不多了。

她怀了孕,还装的乖顺。

王家认定她会留在这里安心过日子,对她也松了戒备。

就连上山摘野菜的时候也带上了我俩。

我摸清楚了那山的形式,心里也有了底。

此后的每日我都偷着些家里的老鼠药,攒了三个月也攒了不少。

我把他们碾碎混上了水,还以防万一一般的揣进衣兜里了一把刀。

我愿意用命赌,为婉娘博一条康庄大道。

成败,也就只在今晚。

16.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照的路都惨兮兮的发白,

我借着上厕所的借口,跑了出来。

直到我许久未回去,徐家才像是缓过了神般举起火把四处找我。

我循着记忆往山上跑,过了好久好久才听到了山脚下的吵嚷。

来找我的人一定不少,我想的到。

一个逃跑的媳妇不值得全村人出动,

但一个怀着孕逃跑的媳妇值得,毕竟在这个村里,传承香火对他们来说才是头等大事。

我想这个时候,婉娘已经开始向外面逃了吧。

人人举着火把来找我的时候,她趁乱逃跑,这是我们的计划,也是婉娘唯一的希望。

我死了没有关系,可娩娘不一样,娩娘她有更有价值的人。

回了神,我连忙拿出瓶子猛的灌了下去。

那药的剂量不会让人立刻就死,我得挺着,挺到徐家来,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家的香火去死。

大着肚子,我的脚步也越来越虚浮。

可我仍费力的跑着,我再跑的快一点,

他们找到我的时间就慢一点。

那么留给婉娘的时间就更多一点。

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村里的人都追了上来,手里举着的火把照的漫山通红。

药劲也在这个时候上来,身上痛的不行,意识也开始模糊。

恍惚间,我以为回到了那天,那天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映照下我第一次见到婉娘。

我伸手去抓婉娘,却又扑了个空。

“你这个贱人!要带着我的孙子去哪去?”

“等我抓到你,我一定把你的腿打折,让你还敢跑。”

“踏踏实实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你生是我们徐家的人,死是我们徐家的鬼,还敢跑?真是让你反了天了。”

一声又一声的咒骂把我拖回现实,我还在这座山里,飞不出去。

我看着他们,从衣兜里抽出刀兑在肚子上,他们顿时停了脚步,不敢动弹。

“你把刀拿开!对着我孙子干嘛!”

“我孙子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我顾不上她的哭喊,也顾不上她的撒泼打滚。

我只是再想,婉娘如今有没有跑出去。

我告诉她了,告诉她不要走大路也不要走小路,要躲在能藏进人的庄稼地里走。

也告诉她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要相信任何人。

到了镇上去了警局就得救了。

我信她,婉娘是世上最聪慧的女子,她一定记得我说的话。

婉娘啊,跑吧。

血雨腥风中双手托起的高塔,去替我看看,新绽放的花。

本想着拖延更多的时间,可村民的乱动还是让我失了分寸。

我被激的狠狠举起刀扎进肚子,一刀又一刀。

疼痛袭的我站不稳,我想,原来刀扎是这般感觉。

婉娘当时,是不是也是如此?

徐家的人发了疯,跌坐在地上恶狠狠的咒骂着我。

周围的村民也被吓得不敢动。

只敢站在原地小声嘟囔。

“这徐家媳妇造孽啊,肚子里的孩子是活不成了。”

“怨气这么重,不能变了恶鬼来报复咱们吧。”

是我造孽嘛?我想不通,也不在意。

只是强撑着用刀抹开了脖子上的动脉。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只不过我痛的时候,也要让他们也痛。

血液喷涌而出,我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

嘴里还想喃喃那日没说完的梦想。

“一愿天下无拐,二愿天下女性都能被公平对待,三愿天下再无女性被像牲口一般买卖。”

可我没了力气,嘴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嗓子里上涌的血液甜腻腻的,却又堵的我咳不出声。

只能躺在地上静静地感受血液的流失,等待着死亡。

我自私卑劣,贪生怕死,唯一一次有勇气,是用自己的命换了娩娘的自由。

闭上眼的前一刻,我分明看见一只蝴蝶,飞出了大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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