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搜查,不过是寻个由头,再来狠狠‘捞’上一笔。
陈庆不动声色地低下头,贴着阴影处快步绕开那几人,回到了自家那条破旧的连船。
推开吱呀作响的舱门,昏暗的光线下,母亲韩氏正不安地搓着手。
“娘,我回来了。”
陈庆声音尽量放平,“金河帮的人在干什么?”
韩氏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还能干什么?翻来覆去地盘问,说是要揪出杀钱彪的凶手.......造孽啊,这日子........”
陈庆面上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然而心底却是泛起了涟漪。
“钱彪是我亲手了结的,自认手脚干净,痕迹抹得彻底,这些帮派喽啰,想查出蛛丝马迹,理应难如登天。”
“但万一呢?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天衣无缝?”
“这刘癞子,带着人如此大张旗鼓地搜查哑子湾......莫非是冲着我来的?”
这种感觉让他如芒刺背。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韩氏放下手中的梭子,看了一眼陈庆,颤声道:“阿庆......你脸上气色瞧着不一样了?是不是.......”
明劲便于普通人有着不小的差别,气血旺盛,使得皮肤色泽红润有光,眼神明亮锐利,寻常人都不敢与其对视。
陈庆上前握住韩氏粗糙的手掌,点头道:“娘,成了,我第一次叩关成功了。”
“成了?!真.....真的成了?!”
韩氏嘴唇哆嗦着,反复确认着,“老天爷开眼!祖宗保佑!我的儿......我的儿有出息了!”
陈庆笑道:“从今往后,我可以一直跟着师父习武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韩氏激动得双手发抖,“那...那你能参加武科了?”
武科,是普通人习武最容易改变命运的一条道路。
一旦高中,那身份立马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即使是武秀才,都能减免诸多税赋,缓解生活上的巨大压力。
若是再中了举人,不仅可以在高林任一官职,而且还能吃皇粮,就算见到县官老爷都能免除跪拜。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而陈老爷子最大的心愿,就是陈恒高中,让他享享清福。
陈庆摆了摆手,“娘,以我如今实力参加武科还是太勉强.......”
周院几十个到达明劲的人,敢于尝试参加武科就没几个。
从中便可知道这高中的难度有多大。
不过接下来要为武科做准备了,只有在武科扬名,才算是真正的出人头地。
韩氏心头迅速黯淡下去,“成了就好,是娘没用,帮不了你......”
她说不下去了,肩膀微微颤抖着。
三个月的煎熬,陈庆拼了命练功,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
如今儿子前途似乎有了一丝光亮,但是她却什么也帮不了。
陈庆安抚道:“娘,我现在到达明劲了,已经可以挂职了,这些你都不用操心。”
“挂职能挣钱了?”
韩氏喃喃道,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陈庆点了点头。
韩氏抹了抹眼角,从柜底摸出个蓝布包,“今儿个高兴,该庆祝庆祝。”
陈庆点点头,如果能够多吃肉食,吞服一些血气散之类,确实能够加快进度。
不多时,韩氏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草绳串着的三条小鱼。
鱼都不大,鱼尾还在微微颤动,显然是刚打上来的,新鲜得很。
韩氏坐在船板上,借着微弱的光线,将小鱼刮鳞,去内脏。
她把鱼鳔和一点鱼籽都仔细地收在一边的小碗里,连鱼头都舍不得丢掉。
“你给你爷爷家送一条,顺便将这好消息告诉他。”
韩氏拿出洗好一条鱼,道:“娘在家里给你炖鱼汤喝。”
陈庆眉头微皱:“娘,还是算了。”
“傻孩子,你不懂。”
韩氏不由分说地把鱼塞进陈庆手里,声音压低了些,“你爷爷要是知道你这头回叩关就成了,指不定心里头一高兴,往后对你能多几分看重呢?
咱不争不抢,不试试,那天上还能掉馅饼不成?”
陈庆知道拗不过,只得用荷叶将鱼里三层外三层包好,这才下了船。
到了陈家老宅子附近,陈庆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他想起爷爷之前对他学武的冷言冷语,还有二婶那副算计的模样。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天,韩氏带着陈庆去老宅借钱,“爹,我想让阿庆学武,也好谋生。只是这拜师费……”
老爷子放下烟杆,看着陈庆叹道:“陈恒三个月前进了广昌武馆,颇有进展,明年便能考武科了。阿庆什么资质,去了不是糟蹋钱吗?”
陈庆不放弃,看向陈恒:“爷爷,我能跟着小恒学吗?”
陈恒头摇得像拨浪鼓:“武馆规矩不能外传!我每日苦练备考,哪有闲工夫教人?”
二婶立刻帮腔:“可别耽误了小恒!”
二叔陈文端着架子接话:“对呀,别做白日梦了,趁着年轻,赶紧寻个营生,别总让你娘操心。”
陈庆冷笑,那年雪夜被抽中军徭的二叔抱着祖父的腿哭嚎,父亲沉默地背起行囊去修运河。
这一家子从来不把老大一家当回事。
最终老爷子摆摆手,看也不看陈庆一眼:“去江上做个渔夫吧……和你爹一样。”
想到这些,陈庆看向手里荷包包着的鱼……送给他们,他们未必会念好。
他心头一动,左右看看无人,迅速将荷叶包藏进了老宅旁边一棵老槐树的茂密树根缝隙里,还用几块石头虚掩了一下。
做完这些,他才空着手,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斑驳的木门。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陈家老宅子。
“咚咚!”
老宅斑驳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
“谁啊?”
陈老爷子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爷爷,是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陈老爷子眯着昏花的眼睛,看清来人后脸色一沉:“今天怎么想着来了?”
自从得知陈庆去学武之后,老人心里就一直憋着口气。
在他看来,这么大一件事竟然不知会一声,显然并没有‘尊重’他。
陈庆空着手进来:“爷爷。”
“进来吧。”
陈老爷子见他两手空空,脸色又沉了几分,语气也更淡了。
只见,二婶在灶房忙活,却不见二叔踪影,定是又躲在屋里偷懒。
陈老爷子敲了敲铜烟锅,状似随意地问,“听说你拜了个老镖师?”
陈庆点头道:“师父早年走镖,如今退下来在家授徒。”
陈老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
退下来的镖师,不是带伤就是年老体衰,能教出什么名堂?
他深吸一口烟,喷出一团雾气:“习武要顿顿见荤腥,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劝陈庆放弃习武。
毕竟习武一旦不成,那之前所有花费的银钱就都打水漂了。
现在放弃,那就是及时止损。
陈庆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陈老爷子眉头微皱,“像你这样的根骨,习武注定是没有多大前途,不如老老实实像你爹.......”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
陈庆认真的道:“多谢爷爷教诲,孙儿已经下定决心了。”
“好啊!”
陈老爷子听到陈庆这话,顿时心中有些恼怒,“你爹多么老实的一个人,你是成心要气死我.......”
二婶围着围裙走了出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阿庆,你爷爷可都是为你好。”
在她看来,陈庆就是浪费银钱。
陈庆也不藏着掖着,道:“爷爷,二婶,我如今已经到了明劲。”
“你说什么!?”
陈老爷子手中动作一顿,苍老的眼中浮现一抹讶然。
明劲!?
他自然知道明劲意味着什么,这就代表真正踏入习武一途,不仅可以参加武科,而且不用为吃喝发愁。
自己这不成器的孙子,竟然到达了明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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