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酬勤》 第4章 在线阅读
学武是一条出路,而且一旦学成参加武科那可是光耀门楣,出人头地的存在。
但是学武太难了,尤其是对于平民百姓,更是难如登天。
在他们认知中,学门安身立命的手艺,混口踏实饭吃,才是正途。
陈庆呷了口茶水,“暂时在周院学武。”
“你真去了啊!?”
二丫瞪大了双眼,道:“学武可难了,不光要什么好根骨,还得顿顿有肉吃,听老爷的护院说,他们长年累月打熬身体,落下一身暗伤,都不长命的……”
她忽然瞥见李虎使来的眼色,这才意识到说得太直,赶紧住了嘴。
一直安静听着的徐芳,此刻也带着一丝讶异,将目光投向陈庆。
他竟然去学武了?
这时,梁八斗挺了挺胸膛,“阿庆,要我说,你不如干脆跟我干,等我当上刀笔吏,举荐你做壮班,不敢说大富大贵,保你一口安稳饭吃总没问题。”
这话听着像是拉拢,但那股居高临下的劲儿,分明是想收陈庆当个跟班。
陈庆摇了摇头,“算了,我先学着再说吧。”
二丫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阿庆,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
旁边的小春见陈庆拒绝了,悬着的心才悄悄落回肚子里,暗自松了口气。
在他眼里,能攀上梁八斗这棵‘衙门边的小树’可是天大的好事,陈庆竟然不识抬举,真是傻得可以。
李虎叹了口气,道:“习武确实不容易。”
他曾经也幻想过习武改变命运,但也只是想想。
徐芳看了陈庆一眼,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庆哥啊庆哥,你如今还看不透,这世道早就在暗处织好了千万根丝线,有的勒住你的脖子,有的缠住你的手脚,还有的,正悄悄系在你的命数上。
没人认为陈庆习武能够成功。
就像是二丫所说,那些被人呼来喝去,像狗一样使唤的护院,可能就是陈庆的一生。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
梁八斗一边给众人添着寡淡的茶水,一边挑起话题:“钱爷那事儿,你们听说了吧?”
李虎啐了一口,脸上带着快意:“那畜生一个人走夜路,被人打的不成人样,肯定是被仇家所杀,一般人哪有这样的胆子......”
二丫咬牙切齿的道:“死得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陈庆也是义愤填膺。
小春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还是小点声吧,钱爷和金河帮帮主关系不浅,正到处找凶手。”
钱彪能在哑子湾横行霸道,靠的当然不是他自己那点本事。
坊间传闻,他是金河帮帮主宋铁的小舅子。
梁八斗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金河帮?现在自身难保,老虎帮正到处搜刮他们的人,那宋铁早不知躲哪个耗子洞里去了。”
他顿了顿,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李虎,你昨天在槐树街看见刘癞子了?他可是宋铁的心腹狗腿子,我估摸着,宋铁十有八九就藏在那片儿!”
陈庆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是端起茶碗又呷了一口。
梁八斗似乎觉得这话题有些敏感,岔开道:“行了行了,别提这些晦气事了。”
接下来,众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不知不觉间,到了下午时分。
徐芳看了看天色,优雅地起身,准备告辞。
梁八斗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连忙上前一步,“小芳,我正好要去内城,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期待。
突然,码头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马铃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青帷马车稳稳停在,拉车的两匹枣红马毛色油亮,蹄铁锃亮。
车辕上跳下一个鬓角斑白的老嬷嬷,穿着素净的棉布衣裳。
“小姐。”老嬷嬷朝徐芳行了一礼,“老夫人吩咐,申时前要回府的。”
“我知道了。”
徐芳应了一声,她扫了一眼自己儿时伙伴,最后停驻在陈庆脸庞。
船板上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河水拍打船身的声响。
徐芳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日后有缘的话,我们再聚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重重砸在每个人心上。
这话说得客气,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今日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了。
众人呆立在船头,望着马车消失在巷口扬起的尘土中。
陈庆低头看着手中的粗瓷茶碗,茶水早已凉透,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碗底沉着几片粗粝的茶叶梗,再怎么翻滚,终究沉在最底层。
当陈庆来到周院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弟子正在练拳。
陈庆默默地来到了角落,他站定身子,深吸一口气,开始活动起筋骨来。
手臂、肩膀、背脊、腰胯,每一处关节都伸展到位,肌肉在松弛与紧绷间转换。
数息后,陈庆开始修炼通臂桩功。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身法和手上的功夫配合得十分精妙。
【天道酬勤,必有所成】
【通臂桩功入门(399/500)】
【通臂拳入门(318/500)】
“按照目前进展,或许不用一个月,我就能将通臂桩功修炼至小成,到达明劲了。”
一遍桩功结束,陈庆坐下喘息,心头盘算。
从钱彪那里得来的碎银,让母子二人吃上了好几顿肉,进度也快了一些,但花得也快,如今也所剩无几了。
这段时日,院内人来人往,熟悉的面孔渐稀,新面孔不断涌入。
他已是周院的‘老人’。
还有一个月,又要缴纳束脩了。
陈庆沉得住气,但是同期的几个师兄弟却是阴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郭师兄今日怎没来”
这时,有个弟子小声问道。
陈庆闻言抬头,目光扫过院子。
贫农出身的郭大锤平日练武十分勤奋,从来不会迟到的。
“他......”
旁边的师兄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昨晚叩关失败,连夜收拾行李回乡下去了。”
空气突然凝固,几个同期弟子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陈庆眉头暗皱,周良曾说过第一次叩关失败的,这辈子基本就与武道无缘了。
而且时间越久,叩关的可能性就越小。
如果不能叩关到达明劲,不能挂职,哪里支撑得起这习武之路。
有弟子叹道:“郭师兄和秦师弟关系向来不错。昨夜他走前向秦师弟招呼,秦师弟竟也...没理睬他。”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突破明劲与尚未突破的弟子之间,泾渭分明,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周围弟子都是心思各异起来,稍有家资之人在思考以后的退路。
如果练武失败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而家徒四壁的弟子则暗自握拳,将这视为孤注一掷的翻身机会。
陈庆稍作歇息,又投入练功。
几天时间一闪而过。
这天下午,陈庆来到了四方街的汪记布庄。
韩氏告诉他,杨惠娘昨天来找过他,似乎有什么事。
锦绣布庄的门脸不大,临街的铺面挂满了各色布匹,空气里弥漫着浆洗布料特有的气味。
陈庆站在门口张望,里面人影忙碌,织机声、裁剪声、捶打浆洗声混杂一片。
角落里,杨惠娘正站在一个大木盆旁,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冻得通红、布满裂口的小臂,费力地捶打着厚重的粗布。
水花溅湿了她的襦裙下摆,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表姐。”陈庆轻声唤道。
杨惠娘闻声抬头,脸上瞬间掠过惊喜:“阿庆!你来了?”
她匆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快步迎到门口。
“差点忘了!”
杨惠娘像是猛然记起什么,飞快地转身跑到角落一个放杂物的小板凳旁,从底下摸出一个洗得发白的小布包。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两个还带着余温的煮鸡蛋,底下垫着二十几枚铜钱。
“给,拿着。”
杨蕙娘不由分说地将鸡蛋和铜钱塞进陈庆手里,压低了声音,“昨天少东家赏的,早上刚热过。”
陈庆连忙推拒:“这怎么行?”
“跟我还客气什么?”
杨惠娘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又露出温暖的笑意,“铜钱你留着傍身,习武的地方总有用得着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嘛,以后还我,可要算利息的。”
陈庆握着微温的鸡蛋和沉甸甸的铜钱,心头一暖:“钱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放心吧,我这儿基本用不上。”杨蕙娘语气轻松。
陈庆深吸一口气,满脸认真的道:“表姐,大恩不言谢。”
除了韩氏之外,杨蕙娘无疑是对他帮助最大、恩情最重的人。
杨蕙娘柳眉微蹙,佯怒道:“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知道了。”
陈庆笑了笑,“先记载账簿上,到时候连本带利还。”
杨蕙娘也展颜一笑。
“我说人跑哪去了呢!”突然,一道尖利刻薄的声音从布庄里间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绸布褂子、颧骨高耸的管事婆子叉腰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这边,
“后头还堆着三匹布等着浆洗捶打!磨蹭到天黑吗?工钱不想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