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疼痛,让她夜里睡也睡不好,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前世的事。
最开始,她没有这么恨姬淮书,他确实是君子,就算不承认她的身份,也把她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房人少,除了姬淮书就是崔云卿,她觉得姬淮书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每日送汤送水,只要姬淮书在,她一定会凑上去。
一个人的深宅大院,太孤独了。
她只是想有个人陪而已。
哪怕就是远远站着,相对坐着,也比寂静的屋子让人安心。
何况她少女心性,更是耐不住寂寞。
起初姬淮书不收她的东西,也不让她进房,更不与她说话。
她不死心。
看到他就觉得开心。
总比跟冬青大眼瞪小眼来的有意思。
她也不出门,出门总有些人喜欢指着她,说三道四。
姬淮书相貌好看,就算冷着脸,崔云卿也觉得他宛如天神。
终日缠着他不放。
在她以为他是块捂不热的冰疙瘩时,他终于转过身看向她,
她激动到脸色发红。
“你发热了?”
“啊?”
她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确实头晕,难道是昨夜偷窥他着凉了?
昨夜姬淮书不知道忙什么,油灯整夜不灭。
她也睡不着,就想看看他在干什么,可他不让自己进门,她没办法,只能去爬墙,远远看一眼他的窗棂。
窗上他的剪影比皮影戏还好看,她不知不觉就看了半宿。
早起就觉得头重脑轻,她也没在意,她一向身子骨好。
要不是她身子骨好,早在继母进门不久,她就被苛待死了。
顶着一身灼烫热意,她把自己梦到的桂花圆子做好,欢欢喜喜送过来。
要不是姬淮书提醒,她还没发现自己病了。
“没事,大公子尝尝我做的桂花圆子可好?”
她全然不在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姬淮书,仿佛手里捧的是玉露琼浆。
大概是她太有诚意,姬淮书不好意思了,他不但吃了,还把整碗都吃了。
崔云卿高兴的很:“大公子要是喜欢,我下次还做。”
她想把瓷碗收回来,没走两步,突然两眼一黑,身子恍了两下就要栽倒。
那是姬淮书第一次抱她,她好想睁开眼,可惜,她病的很重,只觉得抱着自己的臂膀非常有力。
鼻尖是他身上清冽的冷香,她忍不住往他怀里蹭,他似乎僵了一下。
后来她就昏迷不醒,足足躺了两日。
姬老大死之前把她托付给姬淮书,她也想过在姬府安度余生。
大崇主张从一而终,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本以为自己也是如此命运。
可后来啊,她生了妄念!
···
白鹤园。
姬老太爷还不到古稀之年,白发苍苍,寿眉弯垂,松垮的眼皮微微闭合,仿佛睡着,手中烟杆穗子却在摇晃荡漾。
姬淮书躬身行礼,一炷香过去,老太爷也没有动静。
姬淮书仿佛习以为常,抬起的双手稳稳交叠,身子微微前倾,眉眼没有任何表情。
老太爷身后的齐叔忍不住上前提醒:“老太爷,大公子来了。”
老人如梦初醒般,撑开眼皮,嗓音倦怠:“来了啊。”
“祖父这么晚唤怀瑾有何事?”
姬淮书还是没有起身,问的恭敬。
姬老太爷怒了:“嫌我多事?差点闹到官府,再不管我姬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老头突然就不困了,精神矍铄,一跳三尺高,仿佛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让你把那女人送到清音寺,你偏要留在府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姬老太爷一脸怒容,姬淮书依旧淡淡:“尊父命,护她周全。”
“此事非她一人之过,二叔德行,祖父应有耳闻。”
姬淮书话落,姬老太爷手中的烟斗砸上来:“混账,妄议长辈,这就是你的孝道!”
老太爷没留手,血从姬淮书的额头流下,顺着英挺的鼻梁,蔓延到唇角。
姬淮书抿唇没有言语。
老太爷冷冷瞪他半晌:“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姬氏的名誉大于一切,大过任何人!”
姬淮书攥紧手:“祖父放心,怀瑾明白。”
青阳来的时候姬淮书刚从白鹤园出来,齐叔送人出来的。
“大公子,老太爷今儿在外受了些冷落,您也知道,自从姬家被赶到这荒芜的岭南,老太爷心里也难受,这么多年没少操心。”
“姬家的根在京城,年纪大了人就思乡,大公子多担待。”
姬淮书弓身:“多谢齐叔。”
齐叔年纪一大把,也就陪在老太爷身边的时日久些,哪敢受大公子的礼。
“大公子是个知恩的好孩子,您放心,老太爷那边老奴会照应着,您快去上药包扎吧。”
齐叔说着转身回了园子。
青阳忙上前:“主子先回,属下去请府医。”
青阳跟青苍是一对孤儿,姬淮书捡回来,用青字为他们命名。
青苍因为对崔云卿手下留情被罚。
青阳才被调回来。
他生性谨慎,跟姬淮书一样,淡漠寡言,面无表情。
“无妨。”
姬淮书从怀里抽出帕子,随意擦掉脸上血迹,想扔的时候才发现,帕子上面娇俏的芙蓉。
顿了下,又把带血的帕子塞到胸口。
转身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青阳一向冷漠的脸现出无奈。
主子每次见过老太爷,都要在祠堂跪个半宿,谁劝都没用。
青阳在祠堂外等了半宿,才看到一身清冷的姬淮书。
青阳没有多话,跟在他身后。
却发现这不是回听风阁的路。
以前新夫人的芙蓉院在听风阁隔壁,一个大院里。
不知道两人闹了什么别扭,新夫人就搬出大院,搬到大院的另一头。
大房人丁稀少,院子却不小,零零散散好几处院落。
穿过雕花门廊,青阳才反应过来,主子居然主动来找新夫人?
府医来时,崔云卿已经烧迷糊了,没有一丝知觉。
冬青哭的稀里哗啦。
她从姑娘小时候就跟在身边,来岭南也是她自愿的。
可怜夫人死的早,姑娘在继母手下艰难过活,本以为出嫁便好了,谁成想,继母不慈。
好好一个崔家嫡女竟然就这么打发给人做填房。
崔云卿昏昏沉沉一直在做梦,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全身酸疼到无力,难受的她想哭。
夜寂静。
冬青守了半宿伏在软榻上,崔云卿哼哼唧唧她都没醒。
夏荷更是早早就睡下了。
月光透过帘子落在女人脸上,把本就柔美的女人映的像月中仙子。
姬淮书眼眸沉沉的站在床前,他见过太多女人,大多都心怀不轨,每根头发丝儿都带着算计。
连他那个母亲死前都在算计着要进姬府,他印象里,女人如豺狼虎豹一般可怕。
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