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神宫》 第七章 人命不是草芥 在线阅读
十多里外的山坳处住着十多户人家。秦伤在一户姓王的人家租了一间房间。当他返身打算去接司巫的时候，却发现司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
司巫向他点了点头，便走到屋子中唯一的土炕前，坐在上面闭目养神起来。秦伤这几天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气，也就不放在心上，自己去外面和房子主人吃饭。
房主人只比秦伤大三岁，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殷勤地劝秦伤多吃菜。一个大一点儿的孩子坐在饭桌旁呜呜的哭个不停，吵嚷着要去看新媳妇儿。秦伤有些厌烦，吃完饭就回到了房里。
司巫还在闭目养身。秦伤便坐在了桌子旁，心里盘算着今天晚上该怎么过夜，屋外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司巫蓦地睁开了眼，吩咐秦伤道：“你去告诉他们，不要再吵了？”
秦伤答应着走了出去，心中在思考怎样去给那些人说。房主人正站在院子前面向外面张望，看到秦伤走了出来，连忙上前赔笑道：“实在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了。”
秦伤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房主人叹了口气，脸上大有萧索之状，“戈壁的王二前几天从外乡买了一个新娘子，但是在圆房的晚上，新郎就险些被新娘给阉了。”
在这片大陆上，女人和子女都被认为是男人的财产，他们被买卖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秦伤听了也不放在心上。
“那新娘子呢？”秦伤问。
“新娘子，当然是拉到神庙里烧死了，这样的女人一定是妖怪变的，若不把她烧死，那还得了？”
若是在以前，秦伤自然也是赞成房主人的话的，但是自从上次的那件事后，他脑海中就有了刘寻的意识，并且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
“那烧死了没有？”
“还没呢，听这吵吵嚷嚷的声音，现在还没行刑呢。”
秦伤打听到了神庙的所在，便径直往神庙走去。房主人在后面喊：“小兄弟，你不能去啊，神庙是不允许外乡人去的。”但秦伤充耳不闻。
神庙建在后山腰上，是一座雄伟的土木建筑。房檐和墙壁上都用粗劣的笔法画满了古怪的神祗。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老巫师站在神庙前蹦蹦跳跳，嘴里吟唱着古老的巫歌：“呜——啊——呀——啦——哎——哇——”下面跪了三十多位村民，跟着老巫师虔诚地唱：“呜——啊——呀——啦——哎——哇——”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被捆在一张长桌上，周围堆满了柴薪。在巫师和村名的吟唱声中，她身体不停地颤抖。
巫师唱完巫歌的最后一段，将插在神案上的火把拿在手中，高高举起，对着古怪的神祗拜了三拜，将火把投进了少女周围的柴薪上。干燥的柴薪立刻燃烧起来，发出“啵啵”的声音。
秦伤赶到的时候，火已经快燃烧到少女身上。他一声不响地穿过人群走到神台上，一脚把巫师踹到一边，伸手将少女从火中拉了出来。
巫师和村民都被他这疯狂的举动惊呆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巫师愤怒地大声咆哮：“他……他……他是妖精的同伙，大家快把他抓起来。”
村民大喊着：“烧死他！烧死他们！”冲上来要抓秦伤。秦伤一手抱着少女，一手从柴薪中捡起只燃烧了一半的火把，按到神像下面，对着村民喊道：“你们谁要是敢上来，我就把你们的神给烧了。”
村民都吓傻了：千万年来，没有一人敢对神说一句不敬的话，更别说举着火把要烧神像了。
少女躺在秦伤的怀里，也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巫师躲在神庙的墙角，眼珠子瞪得像要从眼眶中滚出来，他嘶声力竭地喊：“你，你这是对神的大不敬，是要遭到神的惩罚的！”
想到传说中亵渎神的种种残酷惩罚，秦伤心中还真的有些害怕，不过现在是在救人命，他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秦伤看着下面愤恨交加的村民，心中盘算着该怎样逃出去，目光下意识地往怀里看了一眼。那少女不过十二三岁，姿容俏丽，清丽无双，盈盈含泪的淡蓝色眸子，澄澈的像雨后无云的天空。他原本想她不过只是一个寻常的村姑，再好一些也就是长的好看一些的村姑，却不料是这样一位千娇百媚的小美人，不由得呆了一下。
巫师见有机可趁，猛扑上去，将秦伤手中的火把夺下，秦伤反手要去夺回来，已经有三个年轻男子冲了上来，把他按倒在地。
秦伤手中抱着少女，肩膀和头都被按着，动弹不得。
秦伤和少女被村民用绳索绑在了一起。想到起初救她不过是不想让愚昧的村民枉杀人命，此刻却连自己也要被烧死了，秦伤心中忍不住有些后悔。不过这话无论如何是不能说出来的。
村民愤怒地大喊：“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巫师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道：“神刚才给我传下神谕，说这两人都是祸害人间的妖怪，让我把他们烧死。现在，就行刑吧。”
柴薪已经烧了一半，但要烧死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四个年轻男子把捆在一起的秦伤和少女扛起来，向火中扔去。秦伤起初觉得脸上一冷，接着就是炙热。跳跃的火焰向他扑来，他赶忙闭上了眼睛。他怀里的少女发出一声惊呼，抱紧了他。
预想的剧痛和死亡并没有降临到他们身上，一股森寒的力量将他们推到了一边。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了。身上捆着的绳子也已经断成了数段。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老人颤巍巍地站在他们身前，正是司巫。他的身体说不出的苍老衰败，但是自然而然的有种令人畏惧的威势。村民都怔住了。
秦伤发现自己还抱着少女的腰肢，连忙将她放开。少女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脸上透出醉人的红晕。
巫师扯着嗓子喊道：“臭老头，你要跟神作对吗？”
司巫灰蓝的眼眸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寒光，冷冷地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本尊是谁？”
巫师下意识地说：“你不就是……”蓦地看到对方头上的黑冠，吓得脸色苍白，口齿打颤：“你……你是司……巫！”说完最后一个字，仿佛他全部的生命力也就奇迹般的消失，他的身体忽然裂开、分解，化为一团暗红色的血雾，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神庙前面的平地上，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村民惊呆了，几个机警的连忙跪了下来，匍匐在地，“拜见司巫！”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司巫，人神之间的媒介，神在人间的代表，在这片大陆的任何地方，都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神的意志，即便是国王，也不敢违逆于他。
司巫扫了下面的村民一眼，便不再向他们看一眼。这些蝼蚁般的存在，还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他目光扫过少女，落在秦伤身上，“你打算怎样处理她？”
秦伤看着少女，为难起来。少女连忙跪了下来，梨花带雨，分外惹人怜爱，“求公子救我！”秦伤看向司巫，司巫冷冷地道：“神可不懂的怜悯。”
司巫的话再明白不过，但是秦伤却不能视人命如草芥，他护在少女面前，道：“请司巫大人救她一命。”
“神可不会对一个凡人生出恻隐之心。”司巫说，转身走了出去，不再看他们一眼。
秦伤站在原地，很是为难。他很清楚，司巫的话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就是神谕，是不容违抗的，但是他心中有一种奇怪的信念在支持着他，那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叫作“刘寻”的高中男生的：人命不是草芥。他现在做的是在拯救一条人命！
“如果你真要非救她不可的话，那就让她做你的神奴吧。”司巫走了十多米，脚下仿佛停了一下，忽然淡淡地说。
秦伤愣了一下：他虽然还不明白“神奴”是什么东西，但是知道这已经是司巫做的最大让步了。看着少女搔了搔头，道：“你就起来吧，不过以后……”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不过还是磕头道：“心儿愿意生生世世伺候公子。”
秦伤扶她起来，并没有觉察她神情的异样，心中想到：“原来她比我明白这个‘神奴’是个什么东西。”
“既然她已经答应，那现在就开始吧。”司巫不知道何时忽然出现在了两人身后，两人都吓了一跳。
秦伤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要干什么。心儿却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头刚刚的扬起，秦伤看到两滴晶莹的泪滴沿着她白皙的面颊流了下来。
司巫伸出了枯瘦的右手，用食指点在心儿的眉心处，嘴里念念有词。大约过了十分钟，一滴殷红的血从心儿的肌肤下渗了出来，粘在了司巫的手指上。司巫吩咐秦伤道：“把你的上衣解开。”
秦伤依言解开上衣。司巫将那滴心儿眉心处取的鲜血涂在秦伤的心口上，嘴里“叽叽咕咕”地念了一阵。秦伤见那滴血颜色殷红，和普通的血也没有两样，但是触在肌肤之上却十分冰凉。随着司巫的咒语，血滴迅速地渗进了秦伤的肌肤，接着便没有什么感觉了。
司巫将手收了回来，道：“我已经给你们定下了‘灵魂之约’，从今天起，”司巫看向秦伤，指着心儿道，“她的命是你的了。”
秦伤看了看心儿，断难相信他已经和这个俏丽娇美的女子建立了某种特殊的一生都不能改变的联系。
其实秦伤并不知道，所谓“灵魂之约”，就是灵魂之间建立的契约，是所有契约中最持久、最恒定的一种契约，一旦建立，除非一方或者双方都魂飞魄散，不然永远也不能解除。而司巫给他们建立的是灵魂之约中的“主奴之约”，从今往后，秦伤可以支配心儿的一切活动，甚至可以将自身的灵魂伤害转移到心儿身上，而心儿只能被动地承受。可以说，从现在开始，秦伤拥有了心儿永世的支配权。
心儿走到秦伤跟前，把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道：“心儿从今以后生生世世伺候主人，听候主人差遣，绝不后悔！”
不知道为什么，秦伤不但没有因为忽然收了一个俏丽的女奴隶而感到兴奋，心中反而有种酸酸的感觉，道：“心儿，你以后叫我‘小伤’就可以了，我们村子的人都这样叫我的。”
心儿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说道：“心儿不敢。”
这时司巫也向他看来，冷冷地道：“等举行了拜师礼，你便是巫神宫的三公子，司巫的继承人，怎能如此随便？”
秦伤很少见到司巫发怒，不由得心头扑扑地跳，连忙道：“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司巫冷冷地扫了他和心儿一眼，这才收回了目光。
心儿见秦伤不像戏弄她的样子，温顺地道：“如果主人真的不喜欢这个称谓的话，我以后就叫主人‘公子’好了。”
秦伤看了看司巫，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对心儿说：“好，你起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