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的杀意》 第4章 在线阅读
我艰难地开口：“为什么她们两个人要配合郑临溪演戏？”
师傅点了一根烟，虚虚地夹着，“你听过斯德哥摩综合征吗？”
我“嗯”了一声，我知道。
加害者对被害者进行恐吓，威胁，并在之后偶然对人质表现出一点温情，使被害者产生其实我只要不去违背，我也可以过的也还可以，想维持这种生活的态度。
简而言之，也就是受害者对加害者产生了极度依赖的感情。
那是不正常的。
我突然感到遍体生寒，几乎不敢去细想。
师傅抽着那根烟，眼里有着我看不清的情绪。
“小曲，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二十年前，就发生过相同的案件吗？”
我点了点头。
“当时，我还是刚工作的愣头青，自认为自己是刑侦界的福尔摩斯。觉得这么匪夷所思的案子总该有个凶手。”
师傅顿了顿，有些感慨。
“但当年那个案件，确实是死者自杀。”
“自杀？！”
我惊呼出声，怎么可能会有人会钻进饮水机自杀？
“二十年前的那个女孩，是自己爬进去的。她在恐惧外面的东西，恐惧到甚至觉得，死在饮水机里也比呆在外面安全。”
我几乎不知道我是怎么开口问师傅的。
“那个人，也是斯德哥摩？”
“不，”师傅夹着那根烟，沉声道，“我觉得那个人就是没有斯德哥摩，才会害怕地躲进去。”
他叹了口气，“那是一个正常的，被虐凌到极致的人会做出的选择。”
“嗡——”
师傅的手机亮了起来，我不能控制地伸头去看。
是那片指甲的检验报告。
我猜错了，那并不是宋臻的指甲，而是江百棠的。
属于那个高贵自衿，目中无人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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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邢队长，她们两个谁也不说，一问就是不知道。”
李警官无奈地皱着眉头，像师傅报告。
“只要是一涉及到郑临溪的问题，那两个人就好像变成了哑巴，什么都不吭声。但现在问她们是谁杀了宋臻，那个叫江百棠的姑娘就执意说是她杀的，徐潇潇也没有反驳她的话。”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继续说：“我刚才注意到，江百棠左手食指美甲下确实缺少了一片指甲，形状和小曲找到的那片正好相符。”
师傅点了点头，表示清楚了。
旁边，另一个警员快步走了上来，他凑近师傅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师傅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我还在咋舌：“师傅，郑临溪那样一个懦弱小姑娘，怎么把那两个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人，吃的死死的？这谁看都不会相信的吧……”
师傅一边走，一边回答我的话。
“懦弱，是她想让你看见的。而你能这么想，她就已经赢了。”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突然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恼怒，不由得贬低自己起来，连脚步也落下师傅几步。
“小曲。”
师傅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揉了揉我的脑袋。
“没有人的成功是一蹴而就的，这也会成为你变成一个优秀刑警之前的磨练，抬起头，别让我看见你那副病怏怏的蠢样！”
“是！”
我立刻振作精神，加快脚步，追上了师傅。
“师傅，我们现在去提审郑临溪嘛？”
师傅“嗯”了一声，语气有些雨过天晴的畅意。
“小曲，我有预感，这个案件马上就要结束了，连带着二十年前的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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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临溪坐在审讯室里，她低着头，正在目不转睛地看自己的脚。
她还穿着那天我住在464时穿着的恐龙睡衣，这让她显得娇小可人，惹人怜爱。
但我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在这副天真烂漫的皮肉之下，藏着一个扭曲阴暗的灵魂。
所有人都会被她皮囊欺骗，但正义之剑永远指向有罪之人。
“啪——”
李警官一拍桌子，语气严肃地开口。
“郑临溪，说吧，九月二十号当晚，你在做什么？”
郑临溪柔弱地摇着头，低声回复道：“我回答过你们了……那天晚上，我离开江百棠后，一直呆在图书馆，直到熄灯才回寝室……”
“宋臻是你杀的吗？”
郑临溪像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似的，震惊地抬起头。
“不……不是……我没有……”
话正说着，她又摆出一副泫然若泣的神态来，但是这回，没有人再去安慰她。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抽泣，似乎所有人都在欺负她一样。
李警官审不下去了，无奈地转头看向师傅。
师傅摆了摆手，示意李警官下去，他来审。
“郑临溪，你认识傅书吗？”
郑临溪抽泣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眼里浓烈的情绪似乎在翻滚一般。
傅书？
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疑惑地向师傅看去。
师傅面色不变，语气已经变得不容置疑。
“我们调查了你的家庭，发现你有一个姐姐，于二十年前离世，她的名字就叫傅书，她和你父亲姓，你和你母亲姓，对吗？”
郑临溪收起了眼泪，气质突然变得有些凉薄，她好像从一瞬间，从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真难为你们，二十年前的事情还能翻出来。”
师傅少见地笑了笑。
“不难为，你不也记着吗？”
郑临溪看了一眼师傅，浑身骨骼都放松了起来，她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回答师傅的问题。
“你说得没错，傅书确实是我的姐姐，但她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我的父母就是因为她死了的原因，才生下的我，我算是，为了傅书而生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眉宇间却卸去了苍白柔软。
“所以，你恨傅书？”
“恨她？”郑临溪向前探身，紧紧地看着师傅的眼睛。
那阴冷的眼神，就好像一条怨毒的毒蛇一样。
“我怎么会恨她？我爱她还来不及呢。”
她重重地向身后靠去。
“小时候，只要我哪里有一点点不像她的地方，我的父母，那两个疯子，就要用晾衣架狠狠打我。我是靠着她活着的时候留下来的日记本才活到现在，那本日记本给了我唯一的一点点温存……”
“那本日记本在哪里？”
她摆了摆肩，漫不经心道，“就在我宿舍的床上，你们自便。”
师傅冷声道：“你从日记本上，看到了你姐姐的遭遇，所以就想为她复仇？”
郑临溪看着师傅，沉默着不说话。
“我们调查过了，宋臻，江百棠，徐潇潇她们三个人的母亲，曾经和你的姐姐是同学。当年的案件是她们三个霸凌了你的姐姐引起的，宋臻的母亲宋易是欺负你姐姐的罪魁祸首。”
师傅顿了顿，继续说。
“所以，你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对吗？”
郑临溪轻声笑了起来。
“邢队长，你们应该已经调查出来了，杀了宋臻的是江百棠，不是我，你们无权定我的罪。”
师傅的眼睛暗沉了下来，郑临溪的笑却依旧没有停。
“是江百棠杀的人，是徐潇潇见死不救。我也想救宋臻的，但我没有办法救她，江百棠和徐潇潇她们也想杀我，只要我反抗，我也一定会像宋臻一样死在暗不见天日的饮水机里。”
说罢，她笑得更灿烂了。
“我是无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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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临溪，你是吃准了徐潇潇和江百棠她们两个人不会暴露你？”
师傅站了起来，两只手撑着桌子，眼神像一头看到猎物的猎豹一样。
“如果你说的是她们两个人，那你赢了。”
郑临溪的笑刚笑到一半，就卡在脸上。
“邢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师傅勾起唇，他站起身。
“活人会说谎，但死人不会。”
郑临溪漂亮的脸一瞬间就变得扭曲了，她想站起来，却被师傅按着肩膀坐了下去。
她动弹不得。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杀宋臻。不仅仅是因为她妈妈对你姐姐做的事情最过分吧，还是因为，她不听你的话？”
师傅一字一顿，口齿清晰道：“因为，她不想成为你的狗？”
“闭嘴！”郑临溪咬牙切齿地喊道。
“可惜了，宋臻死到临头，还想扳你一将。”
师傅似做无奈，但眼神锐利，“你不会以为宋臻特别喜欢那副金镯子，喜欢到想带着它一起去死的地步吧？”
他嘲讽地看着郑临溪，低下头来看着她。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她给我们在金镯子里面留下来了一些小礼物，可惜，对你来说，可并不算是。”
郑临溪颓唐地坐在椅子上。
师傅走之前，问她：“我真好奇，你是怎么让徐潇潇和江百棠听你的话的？”
郑临溪没有回他，等师傅走出去快关门的时候，她才喃喃道：“她们都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她们活该……”
“错了，”师傅淡淡开口，“最可怕的确实是人心。但郑临溪，你扪心自问，从你得到日记本的那一刻开始，你还是郑临溪吗？或许，你已经变成你的姐姐，傅书了。”
“你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所以，最可怕的，是不用理智束缚的心。”
几乎所有荒缪的行为均源自于模仿那些我们不可能雷同的人。
——塞缪尔?约翰森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