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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来晚了大结局最新章节请不要离开我

时间:2021-01-20 03:01:21作者:夏奈尔

《对不起我来晚了》中的主角是静怡叶飞,我们跟随静怡叶飞步伐仿佛也经历了一遍小说中的故事,不管是人物的形象描述,还是故事情节的描述都很好看,以下是请不要离开我主要内容:美佳依然不时来找静怡,单相思将她折磨得消瘦憔悴。静怡实在不忍心,冒险将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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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佳依然不时来找静怡,单相思将她折磨得消瘦憔悴。静怡实在不忍心,冒险将叶飞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她,叶飞果然说得出做得到,不再回复静怡的短讯,更不移步过来看望她。待美佳还想要他的住址时,静怡坚持不给,她害怕叶飞真的从此与她断绝往来。

美佳极其生气,口不择言,她质问静怡为何那么在乎叶飞,是不是根本就是自己喜欢,找出各种荒唐理由来搪塞?那一日明明说好她到静怡就走,那么叶飞离开时,应当她追出去,而不应是静怡!

“你们两个,既然两情相悦,为何又要制造假想给我遐想?你们到底想证明什么?用第三者来证明他对你坚贞不渝?”美佳脸上精致的淡妆全被泪水冲花。

静怡气得浑身发抖。她声音颤抖的道:“你怎么能这样污辱我们两个?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清楚?”

美佳点点头,说道:“我清楚!我现在比谁都清楚!静怡,你二十三岁,不是十三岁的孩子,他也正当年华,两个年龄相当的青年男女,上街即手牵手……”

静怡打断她,说:“我们什么时候牵过手,你不要胡说。”

美佳激动的大声道:“你不要不承认,我看了几乎所有上传的视频,有好几段拍到你们,一直牵着手站在那里看比武。”

“那是因为人太多,怕挤散。”

“狡辩,人再多,若非情侣,也不会那么长久又自然的牵手。而且你们不分彼此的共用一个银行帐户,共用咖啡杯,时而相互留宿……他对任何人都冷漠,可是与你在一起时说说笑笑,一点不摆酷,我也真傻,这样还不算情侣,要怎么才算?……你们这样,只是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两个人串通好了看我傻乎乎的表演,以此为乐?”

静怡听不下去,扬手即给了她一个耳光,轻脆的声音将两个人都吓住,美佳捂着脸怔怔的看了静怡一眼,转身跑走。

静怡没想到事态居然发展成这个样子。她站在住所楼下,略有茫然,然而刚才美佳所说的话又如针刺,让她觉得伤心。她觉得自己才是傻瓜,夹在中间帮两个人穿针引线,结果两边都得罪。

正在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静怡转头见罗曼站在几米远处,他说道:“果然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了,你越来越漂亮。”

见到他,静怡心情大好,她说:“法国人的审美观,不能轻信。这里可是抽象艺术的故乡。”

罗曼哈哈大笑,走近与她行吻面礼,说道:“好吧,那我就赞美你的法语越来越好,一席话讲下来,无可辩驳。”

静怡摇头道:“我也知道法国人超虚伪,明明一道菜难吃的要命,临走时还要夸奖一番,大赞好吃,只是心里发誓以后永远不要再来。实际上你们要直接一点,大厨还会做点改进。”

罗曼道:“法国人的坏习惯,确实不太好。所以法国经济低迷不前,若无批判,何谈改善?”

既然他这样讲,静怡也不好再与他抬杠。两人走到马路对面,坐在以前常坐的那张桌上喝饮料,罗曼惊讶的发现,两年不见,静怡居然改喝她最讨厌的苦咖啡,不加奶不加糖。

他被公司调去里昂工作了一段时间,现项目完成,又回到巴黎。他的女友当年随他一起南下,在那里找到一份薪酬待遇都很好的工作,这次不肯随他回来,两个人一南一北,没有多久即分了手。

这个故事老套的激不起静怡任何兴趣来追问探奇。

罗曼得知静怡还未有男朋友,即问他们有无机会开始,让静怡笑得喘不过气。罗曼问她到底在等一位怎样的男子。

静怡也被问住。

她脑中忽然出现叶飞勾唇微笑的模样,冷若寒星的眼睛中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情。她心里一惊,说道:“魔障了,被这个美佳胡说一通,全部混淆。”

见罗曼睁着那双迷人的绿眼睛看她,静怡才知刚才讲了中文,她站起身问他要不要去香榭丽榭大道走一走,今天难得天气这么好。本来她与女友约好去那里,结果,两人到楼下吵了架,女友跑掉了。

罗曼求之不得。两人坐地铁到了凯旋门,从那里为起点慢慢闲逛。凯旋门也称作星形广场,因当时是以它为中心点,向四周扩散建造房屋,若站在凯旋门顶层往下望,十二条发散出去的街道形成明显的星形,若无GPS引导,不熟识道路的司机会被转晕。当然,这里的建筑因此都呈梯形发散,即靠进广场处极窄,甚至只有一间房,而后越来越宽。

香街是外国人的天下,若非国庆节阅兵式或有重大节日时,法国人并不常来。他们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时而被人群挤散,时而又汇聚一起。罗曼建议静怡拉着他的手,免得冲散。

静怡的手插在口袋中不肯拿出来,她说:“不用。这条大街这么宽阔,走不丢。”

罗曼只得将伸在半空的手收回。

两人在啤酒坊喝了几杯鲜榨的啤酒,又去VIRGIN书店随意看了看书。这个书店的前身是一座精巧华丽歌剧院,现在依然保持着当年模样。不必讲看书,光是在这个书店中徜徉,就已是一种艺术享受。更何况二楼看台辟成咖啡座,大可拿一本钟意的书,一边看一边喝杯饮料消磨半天时光,只要不把书弄上明显污渍,看完后可放回书架。或者只是坐在那里看一会来来去去闲散的人,也蛮惬意。

静怡以前常在这里一坐大半天,看了不知多少最新上市的时尚书籍。

路易威登门口永远排长队。静怡耐着性子排队进去,只为欣赏里面垂下许多水晶柱的镜厅。她四年前第一次来时,中国人还不多,现在却几乎成为华人专场,连营业员都换成中国人。

这条大街不仅可找到最顶尖的服装与最好的餐馆,亦是名牌车的展场。他们走进去看新出的概念车,静怡想起前几日收到珀斯卡的简讯,他说他病了,问静怡可否去医院看他。静怡答应明天见面,想到他那么喜爱跑车,即去买了一台标致概念跑车模型,打算送给他作礼物。

出门时,实在是人太多,静怡几乎被挤得摔跤。罗曼对那些横冲直撞的罗马尼亚人很恼火,他同静怡讲,他很反对欧联盟的成立。欧联盟唯一的好处就是将货币统一,去哪里都不用再换钱,但是弊端却无穷,不仅拖累经济,而且造成严重的安全问题。那些穷困小国的人们全跑来这里偷抢拐骗,法国已不再是曾经那个清静安宁的法国。

静怡听他抱怨,笑个不停。与待人相反,法国人对自己的国家永无满意之时,只有批评。

他们原本过得很愉快,直至静怡发现钱包不见了,钱倒没有多少,可是银行卡及所有相关证件,包括居留卡都在里面,要补办不知有多麻烦。

罗曼确信是出标致店时被那群罗马尼亚人挤倒时被偷,但后悔无用,他们赶快找到路上巡警报案。警察建议他们先到周边的垃圾筒里看一看,大多时候小偷只将里面的钱抽走,无用的钱夹及证件,通常就近扔入垃圾筒。

在这条世界上最美最浪漫的街道上,打扮入时的静怡与西装革履的罗曼一个一个垃圾筒去翻,引来不知多少人侧目。他们将香街及前后几条平行的街都翻遍,也未找到静怡的钱夹。

罗曼又陪心情郁闷的静怡去警察局正式报案。警察问了静怡一些基本信息,帮她填写一份遗失证明,并说若找到她的钱夹,会以书信的方式通知她来取,他请静怡留下地址。

静怡心想哪可能再找回,但还是将地址给了她。那位警察看了看,说:“您住这条街?蛮有运气。”

静怡说:“有运气就不会掉钱包了。”

警察先生答道:“我是讲您那条街很安全。”

静怡更不同意,说:“我在那里被人打劫过,还被几个黑人搜身。”

警察抬头,看着她,说道:“什么时候?”

静怡对日期记得蛮准,因那是音乐节前一夜,她说:“去年六月二十号。”

警察先生点头,说:“那您算比较无运气。您被打劫后的第二天夜晚,即有一位男子——我们称他为‘夜行侠’,这位夜行侠不知为何锁定了你们这个片区,将那里的劫匪痛打一顿,且将他们倒挂在路灯杆顶。你也应当知道,路灯杆高近十米,他好似没用任何工具即将这些人吊了上去,第二日出动了升降车才将他们救下来。他一连三个夜晚都去值夜班,连卖大麻的都被他吊起来。等到我们接到命令要去抓他时,他已来得不那么勤,间或夜晚出现一次,但是那里已成净土,所有的犯罪人员绕道走。”

静怡问:“为何要抓他?”

警察答道:“坏人做恶,理应我们来管。他故意寻人来打,即犯了罪,我们必须抓他,即使所打之人很欠揍。这就是法律。”

罗曼满脸的不在意,说:“我们法国的警察是世界上最无权利的警察,你们根本管不了坏人作恶,不小心还要被他们告侵犯人权,弄不好工作都丢。”

那位警察也不生气,反而深有同感的点头,道:“法国已不是太平盛世,我们却一直在用太平时的法律管理如此动乱的局势,警力与法制力度都跟不上。我们倒还希望多出几位这样的夜行侠,说是说要抓他,谁会当真。”

静怡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你们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么?”

“还真不知道。”这位警察摇头道:“他每次出现都戴一个古怪面具,明明是位高大男子,那个面具却似巫婆。”

静怡心中猜测成真,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靠在椅背上。

罗曼与警察都看着她,问:“怎么,你认识?”

静怡赶快大力摇头。

警察却说:“其实我见过他一次,就是接到通知要抓他的第七夜,我们故意开了一辆民用车去那里巡夜,转了大半夜,看见一位白衣男子背手站在您住所不远处仰头赏月,手里正拿着这个面具。他见到我们的车来,似乎知道是警车,他右手触额轻轻一挥,给我们做了一个很有意味的道别手势。然后转身不慌不忙的离开。”

罗曼赶快问:“你们没有追上去?”

“没有,我们停了车,坐在那里目送他走远。但不要问我他长什么样,根本未看清。大家都被他的气势震住,全忘记要仔细观察他的长相。”

罗曼满脸失望。静怡的心情反而好转,与警察道了谢,开开心心的坐地铁回家。罗曼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餐,静怡说不用,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约会。

明知叶飞不会理她,她还是发了一个短讯:我钱包丢了,银行卡也没有了,还要补办居留卡。

快入睡前,她又再发一条:你是我永远的英雄。

叶飞始终未复。但已不重要,静怡那夜睡得极香甜。

静怡决定听叶飞的话,从此不再与珀斯卡出去疯玩,以免受他厌世情绪影响。她本想当面说清楚,但见到珀斯卡的样子,准备好的话反而说不出口。

珀斯卡双目紧闭,脸上扣着呼吸面罩,一双修长的弹钢琴的手,现已肿胀得似吹了气。静怡没有想到他居然病到这个地步,这个斯文又爱玩的年青人,现在脆弱的好似随时都会死去。

他的三位朋友一直坐在身边,见到静怡进来,他们站起身来与她吻面。静怡低声问为何会这样,那位已将头发刷顺的朋克对她招招手,带着她来到走廊对面的休息室。

朋克问静怡:“你知道一种叫CF的病么,逐字解释即为囊肿性纤维化。”

静怡不知道。朋克想了想,说:“星光大道2004年的那位得主,乔治,他的歌曲一度红遍欧洲,你总应当知道。”

静怡当然知道,去年所有的媒体,无论电视广播还是报纸,无处不在报导这位英年早逝的歌星。这位总是笑意盈盈的阳光男孩去世时年仅二十四岁。她班上不少同学是他的听众,甚至专门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珀斯卡所得的病与乔治完全相同。这是一种欧洲最常见的致命遗传疾病,每二十五个有欧洲血统的人之中就会有一个是带原者,因此它在欧美人人皆知。静怡是完全的东方人,不太了解。要诊断出是否患有此病非常简单,但目前为止还未找到可以治疗的药物及方法,大部份的患者会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因肺衰竭而死亡,目前唯一能延迟死亡的办法只有肺脏移植。

静怡听完朋克的话,手脚冰冷,木然坐在椅子上。

珀斯卡给她发过许多短讯请她出来见一见,她都以要赶功课为由拒绝,静怡后悔莫及。

朋克讲道:“他自小就以氧气管为伴,不能太长久在外,什么活动都不可以参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家中练习钢琴。五年前他面临过一次死亡,后因及时移植了肺脏而活了下来。他终于脱离纠缠他十九年的氧气管,可以走得远一点,象个正常年青人一样去玩。他迷恋所有娱乐,他想将过去遗失的快乐全部找回。但是,肺脏移植只是一种延迟死亡的办法,去年乔治去世时,他也再次发病。这枚移植的肺脏开始病变,他从此绝望,不再想将来,只想疯玩,只想将自己灌醉,虽然饮酒对肺没有好处,但是,我们没有言语去劝解……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陪他玩……他蛮想念你,说起来,你是他的初恋,他还从未喜欢过别的女孩子。”

静怡流了泪。

他们再次来到病房,珀斯卡已经醒了过来,见到静怡,他眼中顿时明亮,他将面罩取下,喘息着时断时续的说:“对不起,让你看到,这副模样。其实,我也想,让你永远,记住,我以前的样子,那样,更帅一些,是吗,可是,还是很想你……二十四年来,死亡,没有一天,不缠着我,可与你一起,我很快乐。”

静怡抬起满是泪的脸,说道:“是我应讲对不起。很对不起,我居然不知道你生了病。我……”她说不下去,只是哭。

珀斯卡抬起肿胀的手,静怡上前一步拉住,她不敢用力握,只是轻轻的托着,这双曾用力拉着她带处玩的手绵软湿凉,它已经先背弃主人向病魔投了降。

那三位朋友退出病房,将空间让给他们。但珀斯卡只清醒了这么一小段时间即再次陷入晕睡,静怡一直保持着托着他的手的姿势,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至护士进来,她才与晕睡的珀斯卡道别,保证明天再来看他。

她在洗手间洗净脸上的泪痕,用纸巾拭水时,她又无法控制的泪流满面,她索性趴在吹风机上哭个痛快,吹风机被她挎包触动感应区域而不时呜呜响,似比她哭得还要凶。

出医院大门时,她想起礼物还未送出,又急急跑回,刚到大堂即见几个月未谋面的叶飞站在大堂问询住院部在哪里。她十分惊喜,两步跑上前,说:“我知道,我带你去。”

叶飞很惊讶静怡的出现,他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静怡说道:“珀斯卡病了,我来看他。你呢?”

“来看朋友。”叶飞对她神情冷漠,不似以往温和。

静怡以为他还在生气,委屈的说:“你别这样,她已经不理我了,你也不理我!”说到这里,刚压下去的伤心又乘机犯乱,她再次无声的流泪。

叶飞很疲累,好似没有气力去安慰,他皱眉道:“你这象什么样子!我没心情管你这档事,我先走,朋友在等!”

静怡一边用纸巾擦拭一边说:“我同你一起去,我……”

她本想说我也去住院部,但她的话被叶飞粗鲁的打断,他说:“不用。”

静怡看他大步流星的离开,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叶飞看来很心急,脚步不断加快,让静怡觉得奇怪,她还从未见过叶飞如此心焦匆忙的样子,他好似遇到什么事都能做到淡定从容。

这是欧洲最大的一所医院,走廊极长。远远的,静怡见到走廊尽头出现一位金发女子,穿着合身的护士衣裙,体态性感迷人,叶飞见到她,几步跑上前。护士对他嫣然一笑,欲迎还拒,转身闪进一边侧廊,叶飞赶快追了过去。

静怡看着两个人消失拐角处大概半分钟,猜想他们定是站在那里拥抱亲吻,过了一会儿,他们并肩沿着侧廊往住院部走去,两个人靠得极近,护士几乎贴进叶飞怀中,叶飞低着头,两个人亲呢的走走停停,静怡只能看到背面,她估计他们是在讲情话。

叶飞在热恋!静怡忽然一下明白。难怪刚才在大堂已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难怪对她的态度从未有过的差,更想得通他为何对美佳那么无意,这位女子如此性感撩人,丝毫不输当年洁瑜的美丽。

她很不开心,她对叶飞什么都说,可是,叶飞却事事瞒着她,为何不直接说自己有女友,或许美佳也会知难而退,不至于与她闹到这个地步。

叶飞接过护士手中的检查报告边走边粗粗翻阅,太多医学术语,他不得不停步向她询问。他未注意护士与他靠得太近。

“您可以等医生到了之后再问。”护士美丽的大眼睛盯着他,好心做建议。

但叶飞太心急,他很想知道这里到底能不能救治,能不能给他一个心安的答复,他将报告从头翻到底,那些表格数据及参数表明,静安的生命体征已经到了最底限值。

他觉得去住院部的这条走廊太长,长得无尽头,怎么走也走不到。他又觉得太短,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分别七年之久的静安,他近乡情怯。

病房门被推开,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头上脸上被各种仪器探头及呼吸管鼻饲管遮得不留空隙,而被子几乎没有隆起,好似这个人只有一个瘦得只见头骨轮廓的头。

叶飞咽喉哽咽,鼻子酸涩,很艰难才将眼泪逼退。他慢慢走入房间,站在静安的床头。

他甚至不敢用手去触碰,只怕触及之处只是一个冰冷的屏幕,他真害怕这又是刘医生给他看的视频。

屋中暂无医生,除了跟进来的那位性感护士,还有几位西装男士。叶飞一直将他们忽视,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静安的脸。

护士站了许久,好似有些累了,终于开口说:“他在中国得到极好的护理,七年卧床,身上没有任何褥疮,全身肌肉也得到合理按摩锻炼,关节柔软,……”

叶飞这才似猛然清醒。他抬头看那几位西装男士,慢慢长呼一口气,努力使语气恢复平缓,他说:“谢谢。”

那几位男士耸耸肩。其中一位看似长官,他说:“叶先生,我们已做到您提的条件,请问您何时来我们这里报到?”

叶飞又看一眼静安,问:“医生怎么讲?有把握么?”

长官答道:“这是欧洲有最好的脑颅手术室,拥有最先进的仪器,我们请的那位医生,也据称是位王牌。但谁也不能保证手术会百分百成功,他说百分之二十五的成功率,不仅是因为子弹的位置,也因为他太虚弱,只怕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手术。”

四分之一的把握,对别人来讲不够,但对于叶飞来讲,不再是万分之一,而是四分之一,这是一个多么大的惊喜。他已经很开心,但他深沉惯了,即使快乐,也只是微弯嘴角,一个淡淡的笑而已。

长官看他的样子,以为他很不满意,说道:“叶先生,当时您已经同意,只要我们将他保释至巴黎就医,您就答应加入,并不以他最后是否能治好为标准。总之,我们都尽了全力,最后他是否能康复,还要请上帝保佑。”

叶飞在最近的一个椅子上坐下,点头道:“我会守信,我已同老板讲过做到这个月底。”

另一位西装男士插言道:“您打拳的地方受里昂黑帮控制,您现在是他们的摇钱树,他们哪舍得放,好似不是您想走就能走的事情。”

叶飞转头望窗外,淡淡说道:“所以这件事也要交给你们去做。你们黑白统吃,这不是件难事。”

大约三日后,静怡收到一封快递,里面是一本支票及叶飞的短笺,他说已去银行做过授权,静怡可使用他的支票,银行卡要等两周时间,也将直接寄到她这里。另外,他要静怡去银行留个签名样板。

这么近还要寄快递。静怡很气恼他的做法,猜想他现在只要有时间即去见女友,也不可能有空来送支票。她上完课后去银行,对方要她出示证件,她只能将警察局的遗失证明作为证件使用,银行并未为难她,让她填写一份表格,留下签名样板。

工作人员收回表格,看了看,问静怡:“您是否希望您自己的名字也出现在支票本上?若只有叶先生的名字,有的商家为安全考虑,会拒绝您使用他的支票。”

“他不是已做授权?”静怡奇怪的问。

工作人员和言悦色的答道:“授权只是针对银行,您可以自由使用他的帐户,有您签名的支票我们都必须承认并予以兑现,授权不针对商家。当然,并非所有的商家都会拒绝,但还是略有不便。”

静怡给叶飞发短信问他可允许在支票上加她的名字,方便使用。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他答复,而银行即将关门,静怡心里很生气,只是回答一个可以或不可以,你就连几秒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给我?

她赌气的对银行说,加吧,加好后将新支票寄给我。

她郁郁不欢的回了家,心情低至冰点,晚饭也不愿做,做完作业即去睡觉,半夜饿醒后,她打开冰箱,里面空得落寞,只有几盒酸奶萧瑟的缩在角落。她拿了一盒,坐在客厅里,也不开灯,只开一扇落地窗。春天已至,空气中浓烈的花草气味混着凉风闯了进来,它们在屋中自在徜徉。静怡不识滋味的将一盒酸奶吃光,漱了口,又去睡觉,可是酸奶太冰,让她心里某个地方凉凉的难受。

珀斯卡的病情时好时坏。静怡很勤快的去医院探望他,每次走到重症住院部都期望遇见叶飞,她到了那里即东张西望,次次让他人好心的问是否迷路。她也刻意选择不同的时间点去,却怎么也碰不到。

那位性感的护士小姐倒时常出现,她好似只负责斜对门的病房。有时门开着,静怡从门口经过,隐约见到病床上很可怜的躺着一位浑身插满管道的人,他的房间进出都只是医生或护士,好似并无亲人探望,或者久病床前无孝子,听打扫清洁的人讲他已晕迷七年,估计亲人们也习以为常,不愿意再日日守护。

有一日,静怡再来看珀斯卡时,见那个病房空空荡荡,仪器依然在,但已全部关闭,不再忙碌无措的闪烁,病床及病人都已消失,只有清洁工在用薰衣草香味的消毒水擦拭地板。静怡心里忽然怅然若失,好似亲人离去一样,她心里暗笑自己无稽,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但她还是停下步来问这位病人怎么了,是不是已病逝。这里是重症病房,病人逝去情形时有发生,时常可听到不同房间传来的哭声,或压抑或爆发,听得静怡也想哭。

清洁工停下工作,告诉她,这位病人今天早上被推去手术部,手术后应当在无菌病房看护,不会再回这里。当然,前提是手术成功,他隐约听大夫讲,病人脑颅中有颗子弹,位置凶险,成功率很低。

静怡听得担心,不由暗暗交叉手指,祈祷他平安度过手术。

珀斯卡的情况好转,被转去普通病房。他手指的肿胀已消失,虽面色惨白,但已恢复几分平时风采,他甚至可以去楼下花园走一走。

他同静怡讲他现在最想去赛车,不知还要等多久,好似越心焦,好得越慢。

静怡安慰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等,等他康复后,他们五个人一起去。

珀斯卡安静的笑笑,说:“其实你不用宽慰,我出生即带有此病,对它再了解不过。以后间隔的发病时间只会越来越短,每次症状加重,直至内部器官衰竭,再也病不起来。”

他抬起头望着前面的教堂,说道:“我潜心读《圣经》,可上帝并不愿将我救赎。你知道吗,我小时很恨我的父母,他们明知我有这种病,依然坚持将我生下来。他们为何如此自私,为什么要让我受这样的苦痛?”

静怡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安静的听。

珀斯卡出了神的看着教堂,许久才转过身在一边长椅上坐下,他们面前是仿凡尔赛宫的园林,虽不及皇家园林那么气派,但已气势恢宏,让人驻步赞叹。春光和煦,到处繁花盛开,时有蝴蝶穿梭其中。耳边更闻鸟鸣啁啾,阳光大方铺陈,就连墙角的小草也享受它的眷顾。

珀斯卡眼中全是赞赏之色,慢慢说道:“生活真美好,不是吗?”他拉过静怡,将她搂抱在怀,静怡没有推开他,他身上有股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亦带了他自身的体息,混合了男士香水的味道。

静怡不喜欢也不反对。她记得有本书讲,爱上一个人,先会喜欢他身上的气味。

“我真希望……时间从此永恒……”珀斯卡没有在意静怡的感受,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他说:“我不奢望我的病会从此治愈,只希望它不要再恶化,我其实很怕死,真的不想……”

他侧身将头埋在静怡颈部,暗暗的流了一会儿泪。静怡只是轻拍他的背脊,她能理解他心中所想,只是她无能为力。不知为何,她又想起那位晕迷七年的男子,她虽从未见过他的面,但心中莫明的为他伤心难过。他是否也想早早醒来享受这美好光阴,他虽无法睁眼说话,但静怡相信他心中有相对的感知,她很后悔上个星期日日经过他的门前,都未买束花进去看他一眼,至少,同他讲几句鼓励的话。

她问珀斯卡:“现在还恨你父母吗?”

珀斯卡抬起头,脸上神情已经平静,他说:“早已不恨。每次病发,他们比我更伤心,我痛得是身体,他们痛的是心。他们当年很希望医生判断有误,确实也有此种事例,数据只是推测,并非事实。他们实在太爱我,所以即使我那时只是一个小胚胎,又被怀疑患有CF,他们也下不了决心不要。后来确诊,即使知道我活不过三十岁,他们也坚持不再要别的孩子,只为更尽心照顾我。”

他放开静怡,仰起头,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愉快的闭上眼,说:“我很感谢他们让我存在于这个世界,虽然时间短一点,但换过句讲,浓缩即是精华,这二十四年活在他们的溺爱中,真的很幸福……也要多谢你,我以为直到死去,都不会懂得什么是爱情。”

静怡很内疚,她说:“可是,我……”

珀斯卡转头看她一眼,努力笑道:“我知道你并未爱过我,但这样更好,若我死了,你也不会太伤心。其实我还蛮担心有个女孩子真心爱上我,所以这五年也不敢惹爱情,我无法给人承诺,我连自己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可是见到你,我无法控制的沉沦。爱情原来如此让人身不由已,不知所措。我玩得更凶,喝得更猛,即使这样,还是无法平静心里的躁动,那种要将我撕裂的古怪感觉……真是让人快乐又让人痛。与你一起的那段时光,我至死不会忘。”

静怡垂下头,任眼泪滴落。

珀斯卡拿出纸巾帮她擦拭,他说:“你平日好多话的,今天什么都不说,我不适应,给我讲讲笑话,好么?你上次讲的那个笑话,再重复一次好不好?我现在记忆差了好多。”

静怡接过纸巾,用力擤了一下鼻子,那声音太响,将在他们脚边觅食的鸽子全部吓得乱飞,有一只未看清前方道路,撞上一丛柏树。珀斯卡放声大笑,静怡眼泪未干,也忍不住笑出声。

她开始讲笑话,她说,从巴黎开车,往北走三个小时可以到达比利时,往西走三个小时,过海底隧道即到达英国,往东走三个小时,差不多进入德国境内。可是在北京,开车三个小时,还是在北京二环。

珀斯卡听了后没有笑,说:“哈,北京这么大?”

静怡看他的表情并不似在装假,他的记忆力真的衰退得这么厉害,听过一次的笑话都记不住?静怡强作欢颜,夸张的笑着说:“哈哈,你真笨,这是讲北京堵车太严重,三个小时还堵在原地。”

珀斯卡这才回味过来,说道:“你不讲还真不容易理解。”

他们身后的教堂里,叶飞单膝跪地,对主坛上的圣像低头祈祷,明天是静安做手术的日子,他祈求手术成功。他希望静安在不久的日子里,可以睁开他那双调皮的眼睛,无邪的微笑。

叶飞并不信神。然而这些日子实在彷徨难耐,他不知要同谁倾诉。他也实在需要一点慰藉与扶持。他耗尽心血的七年等待,他用未来前程与自由换取的代价,都将在明天得到答案。

他也想,若手术失败,他应不应当告诉静怡现实,让她见一见朝思暮想的静安?到底是继续让她存着美好梦想,还是还给她残酷的真相?

他想得头都痛。

管风琴适时悠扬响起,舒缓的旋律充斥教堂各个角落,恰似一双温柔的手,要将人们心底的疼痛抚慰。

拳馆的最后几日,他打得很痛快。他不看老板的手势,只随自己意愿,押注的人都疯了狂。老板输得眼红,却对叶飞无可奈何,因他已得到上面的指示,他不能在场内对这位反叛的年轻人做手脚,也不能在场外有所动作,叶飞这段时间的安危与他直接相关。也就是讲,他哪敢对叶飞有不满,他只差派一个保安队守在叶飞左右,保证他不出任何意外。

这位老板同叶飞一样天天想得头痛。不过他却是在想头领到底在怕谁,马赛帮?意大利黑手党?瑞士3K党?阿拉伯恐怖组织?……

叶飞从教堂出来,见到静怡与珀斯卡坐在长椅上正聊得开心,他们两个不时仰头大笑,静怡笑得眼泪都出来,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明媚动人。叶飞站在教堂门口看了好久,这种温馨的场面很将他吸引,他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时时快乐,包括他自己。

静怡没有注意到叶飞从他们后面的花道走过去。她只是努力在给珀斯卡讲笑话,中式笑话或法式笑话,只要她记起,她都讲一遍。除了讲笑话,她没有别的办法让他快乐。

珀斯卡再住了几日普通病房后即出了院。他的记忆力真的越来越糟糕,常常才说过的话即刻就忘记,有些人物再三提及也想不起。

所幸,他依旧记得如何弹琴,如何赛车,也总记得每日给静怡发条问候的短讯。

静怡白天很用功的上课,晚上赶作业,到了周末即去珀斯卡家中,陪他弹琴散步。

这个周末,珀斯卡看到处一片春意盎然,叫上另三位朋友一起去东部看花。这时有大片的艳红虞美人开得漫山遍野,夹杂在金黄的麦穗中,迎风招展。在居哈一带清冷的山上,依然还有黄得耀眼的金钮扣,铺得地上一片明丽的黄,好似一张柔软的黄地毯。至于花开四季的天竺葵,更是家家户户不可缺少的点缀,它易养花期又长,政府美化工程也少不了它,桥栏上,道路边,无处不是它的身影。

五个人挤在朋克的小车子里,看到美景即停下来,看够了再前行。出了巴黎,法国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致,小桥流水,风车野花,无论走到哪里,不用取景即可拍出一张明信片似的风景照,静怡随手画了许多风景速写。

晚上他们找到一个露营点休息。那里已经有许多休旅车停靠湖边,帐篷区搭在背风处。这一天正是啤酒漂流节,许多年轻人开着车来到湖边,他们从车中拿出橡皮艇,用鼓气筒充好气,然后将车中啤酒全搬了进去,三两人一艘小艇,一边喝酒聊天,一边划船看景。

他们到达时,天已将黑,年青人都弃船上岸。露营处恰有音乐会,喝得醉醺醺的青年们或坐或躺,围坐湖边听音乐。因大家年龄相仿,未过多久,珀斯卡与他们即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珀斯卡自这次病发后,饮酒已适量,即使是这样一个人人狂饮的环境,他也做得到点到为止,静怡蛮佩服他的自制力。

本来一切都好,相安无事,静怡也会对这次出游有一个美好的记忆。

将近深夜十二点时,演唱会已结束,若不在此露营的,皆收拾东西各自散开。静怡也有些累了,想进帐篷休息,有些当地青年再三邀请他们一起开车去夜游,珀斯卡觉得蛮有趣,力邀大家一起去。

这里是东部小城,到处皆是平原草场,一派田园风光。虽是夜晚,但明月高悬,染了一片清辉月色的景致更是美如幻境。

毕竟大家都喝了酒,四五辆车开着开着即你追我赶,在狭窄的乡间小道上赛起车来。这里是草场,离城市尚有一段距离,平日都无警察巡逻,更何况深夜,大家将车开到速度的极限。朋克开车技术虽比不过珀斯卡,但与他们相比,绰绰有余,没有多久即将他们甩得无影。他们停在一片玉米地边休息,顺便等一等后面几辆车。可是半个小时过去,还是不见他们到来。

朋克又开车沿原路返转,车速未减。因马路起伏太大,待他们冲下一个高坡,看见警灯闪烁,已经太晚,他们的车被截停。朋克酒后开车,且超速驾驶,第一个被关上警车。

静怡这时见到那几辆当地青年的车均被警察扣留。

待静怡被关进警察局,她才听明白原由。那几位青年正开得兴奋时,见路边麦田边有一辆汽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他们即突发奇想要烧车。烧车在法国并非重罪,所有的汽车均有保险,车主只会找保险公司理赔。而警察抓住烧车者,最多只让他们打扫烧车现场,若有公共设施同时被毁,才能罚款。

有时一辆汽车开到最后,转手也卖不出好价格,继续开又要付太多修理费,许多人即将车放在一边,让闲得无聊的少年们去烧,车主也趁机找保险公司理赔。

烧车并不是引来警察的事由。这些年轻人中,有几位服用了ECSTASY,直译成中文大约叫快乐丸。

这几位年青人用药后精力无限,见车就想烧。其他人呢,停了车立在一边,只当看场表演。

其中一位十九岁的少年,在往汽车上浇汽油时,忽然倒地身亡。人群这才慌乱,打了电话叫警察,而那几位服了药的青年对友人猝死,置若罔闻,到警察来的时候还在忙烧车的事情。

静怡后来见到检验报告,那位少年只服用了一颗快乐丸,但因饮用太多酒精,两者相辅即造成血液浓度过低,导致心脏麻痹而死亡。

案卷上有少年生前图片及死时惨状。静怡看得心里发悚,想起那日叶飞恶狠狠警告她的话语,那日还感觉他小题大做,现在想起来却后怕。

警察将所有人带到警署,审讯过后,所有搭车者,一律放回。静怡觉得法国人的想法太过无逻辑。

酒后超速驾车者,统统吊销驾照,人则当场释放。

唯有静怡在单人牢房中过了一夜。因是外国人,她又未带护照及居留卡,若想离开,必须出示证件。

她躺在水泥床上,冻得索索发抖,隔壁牢房的人好心提醒她,可向警察要被子,若饿,也可以要求吃饭。

静怡要了两床被子,被子看上去蛮干净,却有一股古怪的味道。静怡又困又累,也顾不上它的味道,一床垫一床盖,沉沉睡去。第二日醒来,看到自己所处环境,她才悲从中来,忍不住伤心哭泣。早上有位警察来带她下去吃饭,见她哭成泪人一样,即安慰她,并没有什么大事,一旦有身份证明,她马上可以离开。

“可我没有身份证明。”她的意思是讲钱包被偷,居留卡也被盗,补办的还未寄到。

警察没有听明她的意思,答道:“那可能将你遣返。无论是什么结果,你好好吃早餐,一会儿会有讯问,若需律师,医生,都可提要求。”

这位警察如此和颜悦色,让静怡略略安了心。她焦急等待着讯问,希望可以给他们解释清楚,可是法国警察办事速度实在太慢,直至晚餐时分,她才被提审。在拥挤的警察办公室里,两位警察一一询问她的具体信息,出生地,时间地点,父母姓名,国籍,她何时来法国,具体住址,在法国做什么,为何会同昨夜的人在一起等等,问题涉及方方面面,静怡答得都烦,他们问得乐此不疲。

待得知她是服装学院学生后,一位警察皱眉道:“那你为何讲你没有证件?”

静怡说她证件丢失,警察道:“那么警察局开的遗失证明呢,这也是临时证件。”

静怡初时以为在挎包内。警察将她被没收的包拿来,让她翻查一遍,并未找到。她才猛然想起,那日在银行,将遗失证明做证件用后,随手夹在银行的回执单里,而后就不知丢去了哪里。她颓然坐在椅子中,她是外国公民,在警察局未有指纹存档,不如其他法国人,只要扫描一下手指即可得知身份。

警察好意提醒她,可有哪位朋友能进入她家,帮她找到这张遗失证明?

只有叶飞。静怡问她可否拿回自己的手机给他打电话,警察答不行,她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权利,要打也是他们来打。

静怡只好说,请用我的手机,因为他从不接不相识号码的电话。

警察看她一眼,还是拿了她的手机,拔打叶飞的电话。留言。他的手机似乎永远处于关机或静音状态。

警察请叶飞听到留言后即刻与他们联系,并留下直线号码。而后,他将静怡送回监狱,若七十二小时内无人送来身份证明,她只能被遣送回国。

静怡听得欲哭无泪。要等叶飞复电话,三天到半个月不等。她无精打采的跟在警察后面,重新回到那个只有几平方米的小牢房。她靠着铁门蹲在地上,仰头打量这个窄小的空间,除了一张水泥床,什么都没有,她不知还要在这里渡过多少个日日夜夜。就算是运气好,叶飞及时听了留言,又立刻找到那张证明,等他开车过来,也要五六个小时,可她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呆。

她居然成了阶下囚。她想到自己的处境又不禁难过,抱着膝盖流泪,直到脚都全麻,才又站起来。这时有位警察过来开了她囚室的门,请她离开。

静怡一时愣住,待警察说到第二回,她才确信自己可以走了。她赶快出了牢房,签名取了自己的物品,警察将她送至门口,她不及道再见,匆匆往外走。

她猜想是珀斯卡,因他离开前,专程过来看她一回,说:“不要怕,我马上回来带你出去。”

她只道是一句安慰话,并未当真。

她没想到等在外面的居然是叶飞。见到他,静怡的脚底发软,几乎想转身逃进警察局。她刚才不知有多期盼叶飞能来,现在见了他,才想到,她这次所涉及的事件,不仅有酒后开车,超速行驶还有违禁品,均是他深恶痛绝的事情,虽都与她无关,但她也属于这个小团伙,一时怎么向他解释得清。

她等着叶飞的暴怒。但出乎意料,叶飞见了她后一句话都未说,拉开车门请她坐进去。他安静的将车驶离警局,来到城外马路,驶了几分钟后,他将车拐至一个湖边,戛然刹住。

静怡心里一下子很慌张。

叶飞根本不看她,他只是将坐椅完全放倒,缓声说:“我很累……”

他闭上眼睛休息。

此时夕阳映在湖中,闪着鳞鳞金红光芒,湖中种有睡莲,有黄色或红色的花朵贴着水面悄悄打量外面的世界。

静怡坐在副驾上,无心欣赏车外美景,她久久不敢出声,直到确定他已经睡着了才转过头去看他。

他瘦了,脸色也不如从前那么好,有些惨白。他的一只手抬起反搁在眼部遮住光线,衬衫领口因他这个动作而张开,露出胸口一块紫中带黄的伤痕,静怡想将他衣服拉开看看伤痕有多大,但又不敢。

而这时,她看到有一行泪从叶飞紧闭的眼中缓缓流出。静怡心中忽然一下剧痛,就似一只大锤重击在她胸口,让她痛得难忍,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来。

她不知道叶飞居然会流泪,在她心目中那个如天神一样刚硬坚强的男子,此时在梦中悄然落泪。即使是哭,他也要躲在梦里哭。她忽然记起很早很早以前,大约已有十年,那年她去看望重病中的叶飞,他对静怡说,小崔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肯哭……可是木直则折,至刚则断……

他当时说到这里即停住,陷入深思,他是否发现自己也是同一类人?

小崔最后投湖自尽,果然应了他那句至刚则断,那么他自己呢,他会怎么样对待自己?静怡心中无比的害怕,怕将叶飞也失去。她轻轻的握住他搁在手刹上的手,流着泪说道:“请不要离开,请留下与我在一起。”

他修长的手指动了一下,将她的手握紧了些,却没有醒,他太累了。

静安的手术做得不成功,手术艰难的做了一天只能停住。因为射入静安脑入的这枚子弹非常毒恶,它的弹头尖部有被甲,里面居然是空腔。这个空腔在弹头射入人体后会立即破裂,随即弹体的铅心外翻出来造成双重杀伤,效果更甚被海牙国际公约禁止的达姆弹。

但很万幸的是,这枚空腔弹很不可思议的被填充了锡,并未破裂,因此静安还活着,否则不用讲其它,光是里面的铅心已足可让静安死于铅中毒。

接下来的一周,是不断的抢救。叶飞连续接到三次病危通知,他紧握静安的手,彻夜不眠的守在那里,他不擅长言语,只能在心中请静安再坚强一些,他们一起挺过那么多艰险时刻,再努力一次,曙光即在眼前。

静安似乎被他感动,终于在昨天脱离危险,且奇迹般的开始自主呼吸。叶飞与医生均精疲力竭,但是医生已经不敢轻提再做手术的事情,他们必须做一套更安全更详细的方案。

睡梦中的叶飞感觉有人握他的手,以为是静安,他略略握紧了一些。

叶飞又守了一夜,确信静安病情平稳,他才放心回到家中,已是近中午时分,他见珀斯卡及朋克站在门外,焦急不安的等着他。叶飞本已被困意侵袭,任他怎么强装都无法再提起精神,但见到他们的一瞬间,他即知静怡出了事,他脑中一凛,困意全消。

朋克被吊销驾驶执照,他不敢再开车,若再被抓住,他将终身被剥夺开车资格。珀斯卡坚持由他来,他将车平安开到巴黎,平生第一次没有将它当赛车。

叶飞本想先休息一会儿,让静怡在监狱中坐一坐,也算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但他终究不忍心,他总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若不是他,静怡不会失去这么好的哥哥。

他一路兼程,饮了无数杯苦得让人反胃的咖啡,终于将车平安开到。见静怡脸上半是惊惧半是委屈的样子,他很想给予安慰,但他实在没有气力,他现在只想睡一觉。

他并未睡太久,不久即被惊醒。梦中静安对他微笑,还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已经长得蛮高,越过了叶飞肩头。他喜欢同叶飞比试高矮,有机会即站在他身边,挺直腰背斜眼观察,看了半天也不满意,总是嘟哝着说,怎么还是矮这么多?我要长得与你一样高大,象你一样做个英雄。

无论出什么任务,他一定要跟在后面,叶飞虽极不愿意他冒险,但更不放心让他跟着其他人,宁愿带在身边。他机警大胆,与叶飞配合得天衣无缝,叶飞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微小动作,他都能心领神会,在那种一秒迟疑即决定生死的凶险场合,他们的默契总让他们逢凶化吉。

在叶飞睡梦中的静安同他摇手再见,他笑得无邪天真,他身边是一片白色迷雾,叶飞问他要去哪里,他笑着说,喏,与他们一起走,你照顾好妹妹。

叶飞见到迷雾中若隐若现的是小崔,红袖奶奶与师父,他们背对叶飞往前赶路,小崔还是那样不安份,跳跳蹦蹦,他背转身来笑嘻嘻的倒走几步,并不看叶飞,只是不停在招呼静安。静安被催得急了,同叶飞又道声再见,转身就向他们跑去。

叶飞喊道:“不要离开我!”

他猛然坐起,头上冷汗直流。他转头看了一眼被他惊吓的静怡,目光中有不易察觉的错愕。他走到车外去打电话,但好似怎么打也打不通,他扣了电话,靠坐车头,眼光定定的看着被暮霭笼罩的湖面。静怡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猜想他现在肯定很失意。叶飞很快回到车中,他将汽车坐椅调正,只说了一句扣好安全带,即倒车驶回马路。

静怡慢慢吞吞将安全带扣上,她并不奢望叶飞会安慰她,但即使恼怒或责备,也表明还在关心她,他这样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让她失望透顶。他在梦里喊不要离开我,可见他与女友有感情危机,静怡努力想给他多点体谅,可是没有办法,失望犹如最会煽情的DJ,将她心中的不满催化成即将爆发的愤怒。

静怡咬着唇,眼中蓄满泪,汽车一颠簸,泪珠即成串滚落。叶飞看上去神情恹恹,他将车开得飞快,总是压着最高限速,显然很着急。窗外夜色迷离,叶飞专心开车,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

直至两三个小时以后,叶飞感觉又饥又渴,想一想才记起一天都未进食。他将车停在高速路上的休息站,准备在汽车餐馆打包几个汉堡,他没有心情坐下来细嚼慢咽。

他转头问静怡:“快餐可以么?”

静怡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他讲一句话,她却转头去看窗外,生硬的说:“你赶路就好,我饿一顿不会死掉。”

叶飞微敛了眉,也不理会她,转弯滑入点餐车道,他将窗子摇下来,按住对讲器,点了两套相同的快餐。静怡自十三岁那年就知道与叶飞吵架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他的沉默不语总是逼得静怡更加怒火攻心。

她解开安全带,想开车门,然而车门却被锁住,自那次跳车事件后,叶飞有了用中控锁车的习惯,只有他可开车门。

“放我出去!”静怡愤怒的拍打车窗。

“去哪里?”叶飞慢条斯理的问。

静怡转过头,吼道:“去卫生间,这也用你管!”

叶飞放开刹车,滑行几步,与前面排队取餐的车辆保持相应距离,他重又刹住车,平静的说:“这是车道,不可以停车下人。”

静怡被他的冷静气得七窍生烟。她转过身,大声道:“你既然这么忙,跑来接我做什么?我在那里吃得好,住得暖,又有伙伴,比一个人住在家里痛快多了,谁让你多事!”

叶飞看着她,说道:“是吗?那我真是多管闲事。”

“你一直就在多管闲事。我是我,你是你,我们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要处处管着我?你不要总将我当作13岁的小孩子,我长大了,你懂得我的意思嘛?我是成年人,我自己可以决定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什么,我没有必要听你的话!”

叶飞回答道:“我并没有要你听我的话,只是请你要保护好自己。”

静怡喊道:“那你为何就单单要管我?你讲过成年人也有犯错的权利,那么我呢,我犯错的权利在哪里?”

叶飞忽然感觉头部一道剧痛划过,极短暂的晕眩让他皱眉。静怡以为自己的话终于让他着了恼,她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说道:“我让你烦是吗,烦就不要管,你轻松,我也开心。”

已经轮到他们,叶飞开了车窗,接过食物袋,刷卡付帐后将车开到一边停车场。他解开安全带,从袋中拿了一瓶水喝了几口,望着车灯照射出来的一片光晕,他说:“静怡,不要闹好嘛,我心情不好。”

他的话并未让静怡安静,反而让她更生气,她转头对他说道:“你以为我没事同你闹,叶飞,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同你闹什么,我只是请你不要再多管我的事,我是死是生,都与你无关。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明白?我知道你记挂医院的那一位,心情不好就去医院陪着,来找我做什么!”

叶飞如十几年前一样害怕她的伶牙俐齿,他叹口气说道:“我接你回巴黎,随后马上赶去医院,两不相误。”

静怡被他的两不相误气得无话。她敲敲玻璃,说道:“好,你放我出去。”

叶飞开了门。静怡往一边的休息站跑去,从落地玻璃门上可见到,叶飞不紧不慢的跟了过来。静怡穿过商店区,来到后面的卫生间,关门时转头看一眼,叶飞站在咖啡机前投币买咖啡。

静怡慢吞吞的开水洗手,再站在风干机前吹干。她将门压开一道缝,见叶飞背靠休息台,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一份报纸,前面儿童区,有位小孩子不知为何大哭,叶飞只抬头看了一眼即再低头看报纸。有几位无事的顾客则挤在卫生间出口处观看。静怡赶快从他们身后溜过去,按开商店后门,这里是一个可通往外界的小花园,园中曲径通幽的小道边插有太阳灯,此时均已燃亮,银白色灯光蜿蜒,仿若一粒粒明珠坠落花草中。

静怡沿着小道很快出了花园,左手是高速公路,她走在上面很快会有人报警,若转回停车场搭别人的顺风车,又易撞见叶飞。静怡的右手即是一片草坡,一路倾斜而下,没入不远处的森林中,夜色中它似一个巨人静卧安睡。她弯下腰从高速公路的防护栏下钻过去,顺着草坡地势往下跑,大概十几分钟后即到达森林边。

刚才站在上面看这片森林,并不觉得很宽大,一旦站在它面前,静怡才感觉它是如此巨大阴森。她正犹豫,抬头见到草坡上面亮光一闪,似有人用强光电筒往这边照射。静怡也不再想那么多,抬脚即钻入森林。森林草木茂盛,月光只能斑驳照入,夜虫唧鸣,草丛中不时有奇怪的响声,给这份静谧增加了几份恐怖。森林中有一条只容一辆车通行的小道,静怡顺着小道前奔,她想,沿着这条路应当可以跑出森林,到了那里的马路上再搭一辆顺风车,就算今夜回不了巴黎,随便到哪个市镇,找个旅馆先住一夜,唯独,我不愿意同你一起走。

静怡猜得没有错,这条路可以走出森林,但是她在夜色中并未看清这片森林的规模,它一直蔓延伸展至邻省,开车都需几个小时,她走一个晚上也出不去,且越到林深处,寒湿气越重,她每走一步都惊起许多夜宿的飞禽,它们鸣叫着飞起,盘旋一圈又回到巢中休息。

静怡忽然见前面蹦出两只动物,一高一矮,黑暗中她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她惊慌的后退一步,咔嚓一声踩中一枝枯枝,那两只动物比她还更受惊吓,一前一后蹦入森林中,从它们的体态上来看,显然是两只鹿。

静怡这时才感觉害怕。她时常听同学讲法国森林都属于国家,私人无权拥有,即使因某种原因特殊拥有,也不可随意砍伐树木,需提出正当理由并向政府备案。所以马路边许多不起眼的森林常常是原始森林,里面住着很多野生动物,最常见的是鹿,最凶狠的,以前是狼,现在是野猪。公野猪有两对獠牙,若被刺中,非死即伤,母野猪牙齿锋利,会追着人咬。它们都属于夜行动物,白天并不出现。

静怡的心咚咚直跳,心里后悔怎么没有早记起这些事情,她可以躲在草场某个地方,不必冒险进入森林。她自我安慰,不可能那么没有运气,也不可能每个森林都有野猪。虽这么想,她还是没有勇气再往前走。她背转身来寻找退路,可是背后总是阴凉,好似有一双巨兽的眼在盯着她,她甚至不敢回头,只怕一回头即见到它的青面獠牙。

她借着暗淡的月色在满是枯叶的小道上飞奔,一边跑一边拿出包中的手机,她完全忘记自己进入森林是要躲避叶飞,她迅速的找到他的号码,拔打,过了良久也没有听到连接音。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静怡一心想退出森林跑回草场,但是跑到一个叉路口时,她才发现进来时完全没有注意路线,她站在那里飞快的想,不知应选左还是选右。她正踌躇,她见前方似有光亮一闪,她心里一阵狂喜,刚要跳起来叫叶飞,耳边忽听到几声让人胆寒的嗥叫,她吓得手机都掉在地上。

她战战兢兢的捡起手机,实在不敢回头,但是身后又确实有东西欺近。静怡猛一转身,身后两只原想偷袭的动物即后退一步,它们一左一右形成包围形式对她对歭。

这两只动物长得极似狗,眼中却凶光必露,且咽喉中不断发出低低的吼叫声,静怡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叫道:“叶飞,快来救我!”

但是已太晚,她呼救的时候,两只动物也发起了攻击,一只向上跃起欲以利爪抓瞎她的眼,另一只则直接咬向她的腹部。静怡一边尖叫一边以手挡住脸部,在这最紧要的时刻,她感觉身边似有一道风刮过,随即听到有玻璃碎裂及重物先后掉落地上的声音。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搂住,静怡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她伸手将他紧紧抱住,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抱怨:“你为什么要算准时间才来!”

叶飞被她闹得哭笑不得,说:“若非那些被惊飞的鸟指点方位,我哪能这么准确找到你。”

静怡止了哭声,仍不断抽泣:“再晚一点,我就死掉了。”

叶飞轻轻揉揉她的头发,说道:“其实,这种动物欺软怕硬,你对它们凶一点,即会将它们吓跑。”

他身上有微汗,体息比平时略浓,静怡觉得他的味道很好闻。她将鼻子压在他的胸口,低声说:“我哪敢对它们凶,它们长一副很可怕的样子。”

叶飞“嗯”了一声,缓缓道:“你——可以把它们想象成是我,狠狠凶一次,它们以后再不敢来惹 你。”

静怡闻言有几秒钟的发怔,很快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叶飞居然会讲笑话,这真是个让她惊喜的发现。

叶飞摇头,说:“又哭又笑,还讲自己是成年人!”

他拉着静怡去看那只被强光应急灯砸倒的动物,夜色中,勉强可看见它头部被砸中,躺在血泊中。应急灯也破碎,另一只早已逃得无影。

叶飞蹲下身来在它颈动脉上按摸,道: “情急之下,未控制力气,居然将它砸死了。”

这种抱歉的语气让静怡觉得惊讶,叶飞道:“是你闯入了它的猎食领域,攻击你并不是它的错。”

静怡一把甩开他的手,恨恨的讲:“那我被它吃掉了才是正道理?”

叶飞显然很受不了她的蛮不讲理,他站起身来,说道:“你是乖乖跟我一起出去,还是留下来陪野兽?”

如此明晃晃又生硬的威胁,静怡却不得不低头。林中虽黑,但依稀能看清路径,走了段路之后,静怡忽然发现他们的手又不知何时牵在一起,这个牵手的动作是那么自然,她竟然没有察觉到底是谁牵了谁的手。

她不由想起美佳的话,脸上顿时红得发烫,被叶飞拉住的那只手此时就若搁在烤箱里,她的手心开始冒汗。叶飞有所察觉,回头问:“累了么,歇一下?”

静怡赶快摇头,说:“不用不用,你不是要赶回医院么,我们快点走。”

叶飞道:“我已打通电话,他没事,一个噩梦而已。”

静怡问道:“你梦见她要离开你?”

叶飞颔首。

“你对她真的很在意。”

“我们……曾两年多朝夕相处,亲密无间,他就似我唯一的亲人。”叶飞不想说太多,怕一时不慎将静安的名字说出来,让静怡再陷入一场心理磨难。

静怡心想,原来不是新欢,是旧爱重燃,难怪来法国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他交女友。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静怡只肯用“她”来称呼那位女护士,而不肯讲“你的女朋友”。静怡又问道:“真不用去医院见见她?”

“到巴黎也是半夜,我明天睡醒再去。只要我去见他,他就开心,并不在意我去早去晚。”

静怡发现讲起这个人来,叶飞难得的话多,听起来,这位女子很善解人意,不象她这样刁蛮无理。她的眼泪毫无预警的又流了出来,美佳完全在胡说八道,叶飞喜欢的女子,若不是洁瑜那样的纯美端庄,就似这位护士娇艳性感,但都乖巧懂事。我在他眼中,永远只是一个需要他的照顾的不懂事的十三岁小孩,所以无需太多顾忌。

美佳,你错得太离谱!

黑夜是如此寂静,静怡努力压抑哭泣的声音,但喘息之间还是让叶飞听出异样。他停下脚步,欠身低头,努力想看清她是否在流泪。

“你又哭?”他问,温暖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

静怡努力平稳住声音,回答道:“没有,有点伤风,估计刚才跑得太热,现在走得太慢所以又觉得冷。”

叶飞只着一件白衬衫,没有办法给她衣服,只能鼓励她坚持,马上即到汽车上。他加快了步伐,静怡几次差点被地上石块或藤蔓绊倒,走了不知多久,眼前忽然出现暗暗亮光,他们顺着光线往前跑了几步,终于钻出了森林。站在森林边缘,静怡想起刚才的凶险就觉后怕,她在心里对叶飞讲了一声对不起,却不肯说出口。

叶飞让静怡直接去车上休息,他去商店付应急灯的赔偿金,顺便给静怡买了一件很可爱的长款带帽绒衣,静怡开心接过,套上身后才发现胸口有一行法语,她扯住衣服看了半天,念道:“沉默是女人最好的珠宝,但很少有女人懂得佩戴欣赏。”

“叶飞——”静怡嚷起来,“你到底什么意思,嫌我太吵?”

叶飞微微一笑,说:“我没有注意上面写什么,你若不满意可以去换,乘我们还未离开。”

静怡说道:“算了,就当是你对我警告吧,以后我少讲点话好啦。”

叶飞递给她食物袋,说:“吵一点蛮可爱。”

静怡更不开心了,说:“男人对不漂亮的女人,都喜欢用可爱来搪塞。如果这个女人连可爱的边都沾不上,就讲她有气质,若她既不漂亮又极无品味,那就只能说,女士,你很有个性。叶飞,看来你对我很客气,没讲我有个性。”

叶飞苦笑,开车离开。

静怡虽说要少讲点话,一路上照样吵得要死,天南地北,她什么都谈,也谈起刚才在森林中几乎要了她性命的野兽,它们显然不是野猪。

叶飞讲,在北欧神话中,野猪是丰收之神弗雷的座骑,叫古林珀斯帝,它有一身金色的毛,能在海上及陆地上奔跑,速度比马还要快。

静怡听得神往,也希望拥有一只长了金毛的猪。

快到巴黎时,她睡着了。车到门前,叶飞将她摇醒。静怡睁开朦胧的眼,看着他,说道:“你不要离开。”

叶飞微笑道:“去哪里?”

静怡睡得有些迷糊,完全没有平时的机敏,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叶飞,倒是憨态可掬。

叶飞将包递给她,说道:“天已快亮,上去休息吧。”

静怡接过包按开密码门,转身同他作个再见的手势,挤进门里。那扇厚重的大门在她身后沉沉关上。静怡背靠大门,听到汽车发动,并很快远去。

她也完全清醒。

过了几天,银行寄来支票本及银行卡。只是银行卡上不再是叶飞的名字,而是柳静怡三个字的字母拼写,她很失望,去银行询问,银行告诉她,这个帐户已经被更改成共同帐户,所以她不必再使用叶飞的副卡,她有权力拥有自己的银行卡。

静怡弄不明白,她不希望拥有自己的卡,她请银行再给她办一张叶飞的副卡,银行对她的要求表示完全不理解。静怡在这件事情上绕绕转转几天,她也搞不清自己为何在一张卡上那么执着,最后银行被她缠得没办法,同意只要叶飞发来一份书面申请,他们马上可为她办理一张副卡。

得到这个答复后,静怡却懈了气。因为她知道叶飞不会理会这种小事。

她以后常用支票本。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作者:夏奈尔类型:言情状态:已完结

静怡遇到叶飞时,她才十三岁。在叶飞眼中,她只是一个孩子。五年后重逢,她已懂情爱,对叶飞爱得痴迷。只是,叶飞将自己摆在了一个不可亲近的高度。这让她的爱情路,进行得非常辛苦。她不敢大声表露心声,俩人咫尺天涯。其实,假装爱一个人很难,假装不爱一个人更难。两个守望相依的灵魂,一份刻骨铭心的深情。十七年,他们为爱隐忍,别离间,他们能否大声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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