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行刑》 第8章 在线阅读
凌晨四点四十四分。
听着高家耀和电话那头报了平安，章羽把放在他耳边的手机拿起来挂断，她低头，对上一双仍然充斥着恐惧的眼睛，温声赞许:“你做的很好。”
高家耀慌忙躲开她的视线。
在高家耀交代了关键信息后，章羽没有着急询问其他的犯罪事实，而是趁着高家耀心中的恐惧正盛时，让他用手机给手握人质的高家中通了个电话——以防高家中迟迟联系不上同伙狗急跳墙，做出伤害人质的举动。
告诉高家中是他的手机没电关机了，刚刚找到地方充上电，一切顺利，正在回去的路上——高家耀非常配合，甚至强忍着生理性的颤抖和对方通话，生怕被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想到这里，章羽眼里的一点兴味渐渐消失，她突然觉得有些倦怠——人心人性，原来都是千篇一律。
她不再管仍被绑在床上的高家耀，转身想出去，刚走两步，又返回去把他嘴上的胶带重新封上，随手拿起摊开的纱布盖在对方眼睛上，冷漠警告:“乖一点，睡一会儿。”
现在这个姿势不方便再把人打晕一次，一会开车门时让他见到光线，估计反应会很激烈......
还是省心点吧。
章羽弯腰出了车门，车库里已经亮起了微弱灯光，她把脱下的白大褂放回车内关上车门，一转身，对上了秦洄沉沉的目光。
这目光里有审视，有衡量，可能也带了些怀疑。
“秦队。”章羽平静招呼，并没有因为这些感觉到不悦。以她对秦洄的浅薄了解，对方在她提出各种审讯要求时，不仅没阻止，甚至以一己之力压下质疑，顶着压力作保清场，就已经很不符合其行事作风了。
如今在车外听了审讯全程，如果还没有一点反应，她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行事正派了。
在听到人质藏匿地点时，秦洄就已经汇报了总指挥室并安排好人手迅速行动了，他没直接跟打头的队伍赶过去，也不是为了在这会儿质问什么，“辛苦章博士，警方已经赶去天河家园了。”
“嗯，”章羽虽然有些疲惫，但不至于直接撒手不管不问，“高家耀这种情况太不可控，现在是被吓破胆子了，一旦出来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被骗，应该不能协助你们诱捕另一个绑匪了。”
其实在她来之前，通过陆续汇报的消息，加上对高家耀的试探，警方应该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从绑架失踪地点，到这个停车场，从地图上来看，再往西去纵火案的案发地点着实醒目。
警方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确实是牢牢抓住了送到手中的先机，章羽忽然有些走神地想，看来那个匿名举报的人才是功劳最大的啊......
秦洄点头，表示已经放弃了这个方案:“人质安全最重要，不能赌他会不会临时反水。队里准备派人伪装成高家耀，章博士已经为我们争取了尽可能多的时间和优势了。”
决定果断，行动迅速，手段利落——北川市局是数一数二的荣誉单位，刑侦部门就是市局最拿得出手的门面，而这个门面，是眼前的刑侦支队长一手带出来的。
车库门口来了人，章羽客气笑笑:“为了救人，都是应该的，下面的行动还得看你们。”
察觉到对方视线，秦洄回头看了眼门口等待的队员，不再多说，只问:“章博士，你要一起过去吗？”
“我就不了，”章羽摇摇头，“专业的事需要专业的人来负责，秦队不是这就要赶过去，我相信警方的能力。”
能以不到三十的年纪坐上刑侦支队长的位置，秦洄的功绩在档案库里厚厚一摞，里面关于解救人质的事迹不知凡几。
“好，我让夏小满送你回去。”
“麻烦了，谢谢秦队。”
......
凌晨五点四十五分，天际漏出一线微光。
灯火通明的市局办公楼里忽地躁动起来，隐隐能听见一两声欢呼。
章羽站在观景台上仿若未闻，只专心致志地看着天边，凉风携着冷意从她身侧掠过，飞向身后的一室欢欣。
刻意发出的脚步声停在身侧，她侧头，低低喊了声:“老师。”
来人塞过去一个杯子，杯口冒着氤氲热气，章羽捧住乖乖抿了口，有些惊奇:“牛奶?”还是甜的?
北川市局还有找到甜牛奶?这可称得上大新闻。
市局自上而下阳刚气过重，其中以局长为首，连口头禅都倾向一边。楚客平其人，可能是因为在信仰纯粹的年代当过兵的缘故，对女同志一向十分尊重，具体表现为:问候犯罪分子时包括对方的“爷爷”、“大爷”、“儿子”、“孙子”等等上下十八代男性，但绝不涉及家中女性，非常有原则、有特色。北川市局上行下效，对口头禅的使用要求严格，绝不出线。
江连寒眼里带笑，“嗯”了声，“奖励你的。”
章羽双手贴在杯壁上，冰凉的双手渐渐捂出了几分热意，浅色中透着苍白的嘴唇也多了些血色。
“谢谢老师。”章羽想，虽然她算得上亲缘浅薄，却不能否认自己遇到了一个值得被人艳羡的好老师，也许这辈子的运气都用来遇见贵人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清晨空气，轻声说:“老师，我......”我剑走偏锋，好像又惹出麻烦了......
“老楚刚才还在和我夸你。”江连寒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杨则生一家已经成功获救，一家三口伤势都不重，另一个绑匪也被抓住了——你让高家耀打过去的那通电话非常及时，不然人质也不能保证安全。”
“是吗?”章羽轻轻应了声，没有得知人质被成功解救的喜出望外，也没有自己在救人行动中发挥重大作用的得意，有点漠不关心的样子，“高家耀之后的审讯应该会进行的比较困难。”
“那也都是之后的事了。”
“挺好的，”章羽懒洋洋的:“警方掌握的证据应该足够直接定罪了。”
连破故意放火案和绑架案两个大案子，北川市局在系统内应该又要出一阵风头了。
“章羽。”江老师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声，在冷风中忧郁着站了二十来分钟的学生当即一个激灵，只听见老师心平气和地说:“老子数到三，滚去做笔录然后回家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