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月》 第二章 在拂晓之前（上） 在线阅读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输掉这场战争，这只是时间问题。——埃里克·阿尔弗雷德·索亚。
西雅图市区。美国西部时间01：05。
站在地势比周围略高的机场路向西观察，可以看到不少苏军的登陆部队正在向这里推进。登陆装备的品种也很是丰富：T－80系列坦克、BTR－80轮式装甲车、BMP－3步兵战车等等。麦克米伦用望远镜观察了数秒后终于辨认出那一个个在夜色中变得模糊不清的轮廓。
空中又传来隆隆的轰鸣声，两架伊尔－76从麦克米伦上方高速掠过。又过了几秒，在华盛顿湖浮桥附近的天空中，一朵朵洁白的伞花骤然开放。
苏联空降兵！该死的，后路也被堵死了。
麦克米伦调集连里剩余的百余人，排成最常用的防御阵型，但他还并不打算就这样在这里一直守两三个小时，他们撑不住的。
“麦克米伦上尉收到吗？这里是佩里中校。”无线电突然响了。
“收到，长官。”
“好的，我们放了四架捕食者无人机用于侦察，你们正腹背受敌，”佩里淡淡说道，语气中透出的冷静和镇定令麦克米伦安心，“我们还有一个航空团可以用，你们马上就有补给物资了，只要撑到直升机抵达就行。记住，优先把情报官送上直升机。”
“长官，我们要撑多久？”
“不会太久的，航空团十分钟前从波特兰出发，最多再坚持五十分钟就行。放松点，上尉，我也是才得到这个消息，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在波特兰藏了一个航空团。”
“长官，你去过欧洲，你应该了解苏军的战术吧？”
“那正是你在学校里研究的最多的战术，恐怕就连我的几个老部下都不如你了解的多，多说无益，况且你现在也没时间说话了。我只给你指出一条安全通道：你记住，在你们的东南方几乎没有敌人，实在撑不住时就向那里撤吧。”
“明白，长官……还有……谢谢你。”
西雅图。艾略特湾52号码头。美国西部时间01：12。
一架米－24缓缓落在码头的空地上，成百上千的苏军士兵面无表情的从附近走过，丝毫不去注意这架突然到来的飞机。这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一定是的，否则这架飞机不可能降落在这里！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机舱门打开，两个苏联人走下了飞机，本来很平常的一件事立刻便得不平常起来。只见所有经过的苏军士兵都把目光聚焦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仿佛都在看什么珍奇动物一般。那个被盯着看的士兵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同时感到浑身不自在。
“哈！伊凡，他们要看就看吧，谁叫你那两枚勋章那么惹眼呢？”
伊凡不自然的笑了笑，漆黑的夜色中，他背上的那把枪的轮廓也模糊了起来。
上士伊凡·尼古拉耶维奇·基里连科是一名苏军狙击手，因为出色的表现而获得了“苏维埃英雄”称号。从战斗开始直至今日，他的狙杀记录已上升到了一百三十人，当然，这还不算在敌军冲锋时狙杀的那些目标。伊凡的同伴——观察手亚历山大·安德烈叶维奇·亚历山大洛夫和伊凡均是来自伏尔加格勒，二人从小时候就混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找女朋友，一起参军。不过，虽然在其他方面两个人的效率比较相近，但在找女朋友一事上两个人的差距可真不是一点半点。伊凡因为性格比较沉闷，一直都没找到女朋友，而亚历山大……唉，现在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
伊凡有着典型的苏联式的性格，不只是后来受到改革后的环境影响而变得开朗了不少。他的好朋友亚历山大则开放的像个，嗯，像个美国人。
“上士同志，请跟我来。”一名准尉走近伊凡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观察手同志也一起来吧，你们的战友现在正在临时营地等你们，指挥官希望你们先休息一下，待早晨再执行任务。”
“我们已经有临时营地了？”亚历山大淡淡一笑，问道。
准尉摇了摇头却没有做声，而是径自向城区的方向走去，伊凡二人只好跟上准尉的脚步。没过几秒，伊凡便看见了一排整齐的预制板建筑，而在更远的地方，十余辆C－300（即S－300）导弹发射车也已在夜幕下就位，高耸的发射管宣告着苏军的到来。他们已经迈出第一步，现在是时候站稳脚跟准备进攻了。
西雅图市区。美国西部时间01：20。
还没有接敌。
麦克米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苏军的坦克群仍然在瓦砾堆上缓慢前进着，马上就会进入“陶”式导弹的射程了。不过，好像他们T－80上的AT－8“鸣禽”炮射导弹能打四公里呢。
“长官，还有两英里，我们已经能看见敌军步兵。”部署在前沿的B排的排长报告道。
“什么？哦……好，等他们进入射程后立刻开火，他们的导弹射程比我们要远，所有战车都动起来，友军部队在我们西北方，所以我们做好规避的准备。让他们用M1A2抵挡一下T－80的进攻，然后我们见机行事，要么发动第二轮进攻，要么退回去攻打浮桥。”
“麦克米伦上尉，明白。”三个排长同时说道。
麦克米伦沉默了片刻：“我刚才说得有些乱，你们真的听懂了吗？”
“我以人格担保我听明白了，长官”A排排长缓缓道，“他们两个也一定明白，是吧？”
“是的。”无线电里传来B、C两个排排长肯定的答复，麦克米伦这下算是放心了。
C排的凯利·R.施特劳斯匍匐在一个弹坑的边缘，手中的M4A1早已指向了苏军装甲部队的方向。他身旁堆放的不少反坦克武器都已经装填完毕，随时可以开火。这其中最先进的武器恐怕就是那两支“Javelin”（“标枪”）反坦克导弹了。凯利虽然手里还拿着卡宾枪，但他此时却在考虑要不要将这把M4A1换成Javelin，毕竟坦克在这个距离上对他的威胁更大些。
几栋还没有倒塌的楼房像火把一样照亮了一小片夜空，凯利只看见火光中，一个黑影拖着橘色的光带飞向了苏军坦克群，接着，火光从一辆T－80上爆起，近十秒后，凯利才听到一声几乎被这夜色吞尽的轰响。
“我们还有空军吗？”凯利侧头询问身旁的卡罗尔，卡罗尔先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说自己不知道还是这里没有空军部队。”
“卡罗尔，说清楚怎么回事。凯利不依不饶。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凯利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一团夹着黑烟的火球正在逐渐冷却、消散，不用说，刚才发动攻击的那架飞机报销了。而且……凯利注意到天空中并没有出现降落伞，看来那是一架“捕食者”无人机。
“注意，迪克，B连已接敌。”卡罗尔听到麦克米伦的情报，不由得心头一紧，B连离他们这个前沿阵地只有半英里，现在是时候发射“陶”式反坦克导弹了。卡罗尔冲装甲车那边打了个手势，过了约莫有两秒，装甲车瞄准了目标。一声龙吟般的呼啸，“陶”式反坦克导弹拖着长长的金属线飞出了发射管。
战场上愈发喧嚣了。……
凯利斟酌再三，还是暂时放下了M4A1卡宾枪扛起了Javelin，这玩意儿射程只有一英里，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凯利于是向后退了几码，缩回了弹坑内。他这一做法立刻招致了右边不远处一个自动步枪手诧异的一瞥。
你们懂什么？要抓住一切机会休息，不然打起来一打就是几十个小时不停！凯利没有理睬他，反而是闭上了眼，身体一侧顺势靠在了自己刚刚扛起的Javelin上。和这些初上战场的士兵不同的是，凯利于早些时候一直在欧洲作战，不过那是他还在第82空降师服役。直到82师被调回本土后他才被“莫名其妙”地调到了现在的这支部队。至少，他自己是觉得这件事莫名其妙。
C连的第一轮攻击颇具成效，十一枚导弹尽数命中目标，苏军装甲部队的右翼立刻就缺了一块。后面的车子调转炮口，纷纷开火，不过，几乎所有的炮弹都是射向B连那边的，惟有一枚炮射导弹意外地砸向麦克米伦所在的方向。
黑夜中闪过一丝鲜艳的火光，接下来，一朵炽白的昙花赫然绽放在麦克米伦身边的M2A3装甲车上。气浪瞬间就把麦克米伦抛出了数码远。装甲车的第二次爆炸形成了一团更大的火球，炙热的空气呛得即将昏迷的麦克米伦又清醒了过来。
他苦笑道：“真……他妈倒霉。”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一缕鲜红的血液已是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这下估计不轻，麦克米伦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同一时刻绞作了乱七八糟的一团。
“连长？没事吧？”耳机也在刚才的爆炸中被震飞到一旁，尽管如此，老兵卡罗尔的吼声依旧清晰无比。
麦克米伦伸出一只手去够耳机，另一只手则按在了麦克风的“发送”钮上。
“迪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感觉……简直是好极了，就像是一坨被人踩过一脚的狗屎一样。”
“雅各布，你似乎很轻松啊？”卡罗尔仍不忘开玩笑，“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几个美女来陪你？”
“呵呵……真是个难忘的夜晚啊。”
“好孩子，放心，我们会守住的，你可以带他们撤往东边了。”
麦克米伦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他迅速撑起身体，忍着腹腔和胸腔的绞痛走向了后方，他接通了三个排长的频率，缓缓说道：“A、B两排现在就后撤，C排负责断后，五分钟后再出发，誓死保护情报官施特劳斯！”
费尔柴尔德空军基地（美军前线指挥部）。美国西部时间01：25。
“出什么事了？”索亚抿了一小口咖啡问道。他看到指挥中心的电子地图突然不动了。
参谋军士把军用无线电抱到了桌上，一边联络前线的佩里一边说：“长官，那个……您在短时间内恐怕不能看到即时地图了，我们失去了与卫星系统的连线，所以……只能用它了。”
无线电接通，扬声器里传出了佩里的声音：“这里是佩里中校。”
“佩里，我是索亚，我们的卫星又瞎了，我想了解一下你们那里的情况。”
“长官，就是说铱星系统和‘大鸟’都不能用了？我们现在只能进行中短程通信是吗？”
“是的，请先报告你那里的情况。”索亚隐约能听到扬声器中传来的爆炸声，看来战斗还挺激烈。
“损失不很严重，我们大约只损失了半个机械化步兵排和两个步兵排，不过麻烦的是，苏军的兵力似乎有两个团左右，这么打下去不等天亮我们就会全军覆没。”佩里说得又快又急，但好在索亚曾经听过佩里这种语气，也算是习惯了。索亚记得，只有在里昂战役时，佩里才表现出了现在的这种焦躁。
“冷静点，孩子。”索亚顿了顿又道，“情报官怎么样？”
“一分钟前得到的消息表明上校和情报官都还安全，他们已经在向城东撤了。”
索亚舒了口气：“让我想想……你们再撑5分钟。我想，我应该能调来几枚‘战斧’暂时制止苏军的攻势吧。”
几枚？索亚抬笔就在一旁的纸上写下了一行字：“‘战斧’巡航导弹五十枚”
西雅图市区。美国西部时间01：35。
凯利依旧躺在散兵坑里，对他而言，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不远处的那辆M2A3步兵战车已在敌军刚刚进行的一轮齐射中被炸得残缺不全，他们接下来只有靠自己了。
下士凯利身旁是一名平时没见过面的医疗兵，估计是和凯利一样是最近才调到这支部队的。
“嘿，新兵，你是从哪里来的？”凯利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这么突然说话把那名医疗兵吓了一跳。
“明……明尼苏达。”
“……我的意思是，你原先是哪支部队的。”
医疗兵嗯了一声，答道：“国民警卫队，二等兵艾伦·道格拉斯。”
完了……国名警卫队都来了。凯利感到一阵绝望。
“去过欧洲？”凯利这么问了一句，不过他马上就发现这是废话。国民警卫队几时去过欧洲战场？
“没……没有。”二等兵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过……不过，你不是……也没去过吗？”
苏军坦克部队越来越近，散兵坑里的众人都清楚的感受到了那种大地的震颤，道格拉斯显得更紧张了。凯利看着道格拉斯额上的汗水，直到现在是自己履行义务的时候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帮助这些新兵，教会他们战斗的技巧。
“艾伦，待会儿，跟着我。”凯利重新扛好那支“Javelin”，一边说道，“还有……我去过欧洲。”
城内半数以上的建筑都被彻底炸平了，T－80系列素以其优秀的机动性而闻名世界。此时，或高或低的废墟区对它们而言简直就像是大平原，坦克开过一座座混凝土丘，只花了一分多钟就已驶进了Javelin的射程。
“准备向右边跑，听我命令。”凯利锁定了坦克队列中部的指挥车，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夜凉如水，而像自己这样的热源，现在一定已经被T－80UD上的热成像仪探测到了。
“低下头跑，就是现在！”导弹一发射，凯利便丢下了手中的发射管。他带着二等兵向右跑的同时顺手从散兵坑里又抄起了一根装填好的Javelin。而散兵坑里的其他几名士兵也各捡了一条反坦克装备跟着凯利二人冲向右边。
隐隐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就在众人跑出散兵坑的瞬间，散兵坑及其后方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气浪中，跑在最后的大兵立足不稳，一个踉跄栽倒在地，然后，他连同背后的那支AT－4火箭筒一起又在地上翻滚了两周才最终停下。两位好友回身将他扶起，在发现这个大兵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后那两个人都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指挥车已被摧毁。”一个一等兵匍匐在低洼处探头查看，凯利冲他打了个“Good”的手势。然而，就在那个一等兵要趴回低洼处时，他的头盔却炸开了。
“隐蔽！苏军狙击手！”凯利按住艾伦的头，让他不要动，可他却伸手指了指南方的天空。
远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排橘红色的光点，像是夜空中闪烁的群星。
“BGM－109C！那是我们的巡航导弹。”艾伦突然叫了起来。
是的，看上去似乎战场形势正在逐步变得对美军有利。
“你怎么知道的？”凯利眯起眼向远方望去，怎么都看不出那是“战斧”。
“我……我猜的。你看，它们是从南方飞过来的，据我所知那里到目前还是合众国的领土。”
艾伦的猜想马上就被验证了，一道道白烟从海滩那里升起，然后那烟柱逐渐变淡变细。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后，那几条白烟终于不见，只留下一个个朦胧的光点，泛着钠气灯的那种黄光，飞向南方的天空。
已知：苏军占领了西雅图海滩，并部署了大量防空导弹（由美军机群巨大的损失可知）。
苏军主要装备的为S－300V防空导弹（即C－300B），这种导弹不会大规模地出现故障，攻击友方单位。
由此可推得：南方天空中出现的是美军作战单位。
又因为：美军除航空团的直升机外，没有向西雅图再派遣任何空军支援，而直升机从远处是看不到这种尾焰的。
所以：南方天空中出现的是导弹，而且是美军的巡航导弹。
再因为：美军最常用的即BGM－109C巡航导弹，而且几乎是逢战便用。（普遍公理）
所以：可以得出结论——这些光点是美军的BGM－109C“战斧”巡航导弹。
凯利的视力远好过常人，因此，在苏军的导弹击中BGM－109C的瞬间，他就清楚地看见了相撞时激起的碎片和爆炸。估计苏军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采用S－300V系统拦截是要提高拦截成功率吧？
“妈的。”凯利下士狠狠用拳头砸了下地面，“这下麻烦了。该死的S－300！”
只不过，50枚“战斧”岂是能被轻易全歼的？（第二章_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