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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叫梁浅宫檀的是什么小说《妾本无心》免费阅读

时间:2023-11-13 20:59:31作者:佚名

《妾本无心》上线之后获得不少读者的支持,文中主要人物是梁浅宫檀,作者是佚名,小说内容充实,故事新颖,主角之间的情感经历一波三折,下面是《妾本无心》第2章内容:11那日之后,我从西苑暖阁里迁了出来,索性住在了宫檀的纤尘居的侧室。我知道下面人早......

妾本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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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无心》在线阅读

《妾本无心》 第2章 在线阅读

11

那日之后,我从西苑暖阁里迁了出来,索性住在了宫檀的纤尘居的侧室。我知道下面人早已议论如沸,然而面上是不得不恭恭敬敬唤一声“浅姑娘”的。

凌霄被调走了,我醒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他。

宫檀在我研墨出神的时候自后面将我拥入怀中,身上的香气极淡却隽永。他和声说,“浅浅,你在想凌霄。”

我身体僵了须臾,才咬牙道,“别动他!”

宫檀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拨弄我鬓角的流苏,“浅浅,我和他情意比你想的深厚。这次离开,是凌霄的选择,你还不明白吗?”

“我扶持他走青云路,他便必然要舍弃一些东西,比如你。”

我恍惚失神。

送我的黄鹂鸟,给我放的烟花,还有那些与众不同的照顾。

那或许的确称得上少年的示好,但我却错以为是爱,又或者我实在苦了太久,一点点好便信以为真,倾心相对。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扬起脸笑了,“可他走了,谁来教我习武?”

“浅浅既然喜欢,我自当倾囊相授。”

宫檀笑意温润,眉眼间分明矜贵公子相。

以至于那晚的粗暴狠戾如此割裂,判若两人。

偏执、多疑、冷血、自傲。

所以他敢肆无忌惮地留我在身边,就像饲蛊一般。

我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在我自认为已经能将匕首游刃有余于掌中的时候,我便在夜宴刺杀他,满厅的宾客下人无不大惊失色。

自然是失败了。

宫檀将我横抱进他的枕月堂,匕首在那双修长指尖寒光流转,迅捷如虚影,他抵着我的颈子,“小浅,按照我们的约定,你该做什么呢?嗯?”

我死死噙着牙,伸手解去了上襦的如意结。

疼痛没有丝毫纡解,和初次不差分毫,我以为自己足够麻木,可泪珠子还是悄无声息滚下来,濡湿锦缎上鸾凤团纹的刺绣,凤凰的眼睛宛若滴血。

12

我自然知道,杀宫檀绝不会那么简单,之所以选择在他宴请宾客的时候下手是寄希望于,万一有三两闲话传了出去,然而就像一滴水落入深潭,再无动静。

于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我愈加不择手段,最能利用的只有这双蛊惑人心的眼瞳,甚至于有一次诱了他身边的影卫,宫檀终于被激怒了,召来府上的门客和下人,将那影卫活生生庭杖致死,血肉飞溅。

“小浅,我实在不能保证,下一次你这么做,会是什么后果。”

翌日,凌霄终于来见我了。

其实,我并不全相信宫檀的话,我是想听凌霄亲自解释给我听的。

千等万等,他终于来见我了。

可少年见到我便开门见山来了句,“小浅,不要再和主子爷作对了。”

我打了他一巴掌。

凌霄没有还手,只是急切地说道,“宫氏的势力绵延数代,你不是宫檀的对手,我是在帮你你明白吗!”

见我面无表情地转身,凌霄急着追上来,不由分说将我拉到一隅,“小浅,算我求你,我不知道你身世如何,我也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念头,我只想你好好的,那一晚我看着人被杖毙,我做了一夜的噩梦,求求你……”

我歪着头打断他的话,“凌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世,”我凑近了些许,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姓,梁。”

凌霄瞳孔巨震。

“梁浅是我的名字。冷宫虞氏是我母妃。”

凌霄眉宇之间痛苦而纠错。

我媚眼如丝,环住他的颈子,“凌霄哥哥,你还喜欢我吗?”

他低声承认,“我是喜欢你的。”

声音低得,好像喜欢我是蒙上天大的羞辱。

“那你愿不愿意帮我?”

我娇声说道,顺势还盈盈掉了眼泪,“凌霄哥哥,我心里的人是你啊,分明你我两情相悦,你怎么能眼睁睁瞧着我承欢他人?”

普天之下的男人,所谓情深如许不过是为了一张姣好的皮囊,一双含情目。

当年我母妃虞氏圣眷不衰,也是因为这双蛊惑般的瞳。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凌霄终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我的碎发别在耳后,声音也哽咽,“小浅,是我无能才让你受委屈,你容我再想想法子。”

此刻我二人在吹雪庭的斗折长廊上,我眼见那岸边的繁茂春柳后渐渐走来,索性梨花带雨地扑在他怀中。

果然,岸边传来一道娇吒,恼怒至极,“放肆!你们在做什么?!”

13

天知道让这一幕凑巧出现,费了我多少功夫打听。

总之,此刻的婉儿俏面通红,指着我骂道,“狐媚东西,主子那样般神仙人物,偏将你捧在掌心,你却水性杨花、勾三搭四,简直是……简直是寡廉鲜耻!放荡!贱人!”

凌霄下意识松开了我,许是被捉到现行的慌乱让他愣了一秒,女子冲上来便掴在我脸上。

虽然有所预料,但她这一巴掌也实在够狠。

我跌入湖中,水花四溅。

凌霄瞬间惊叫,“浅浅!”乍暖还寒的时节,湖水竟然这样冰冷,瞬间没顶而过。口鼻中涌入的水让我头痛欲裂,甚至连桥上在争辩些什么也听不分明,我需压下自己求生的本能,一点点往下沉去。

好冷啊。

寒气流走于四肢百骸,几乎将血液冻结,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茫茫雪夜里。

会死吗?

生机在一点点流逝。

最终,我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掌拖出水面。

然而这次却是连睁眼的力气也没了。

14

我醒来翻身的动作惊动了倚在枕前的宫檀。

“浅浅。”他声音有些喑哑,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墨发也随意散乱在肩头。

这人怎么比我还会苦肉计?

他端来了乌黑的汤药,浅啜一口才送到我唇边,“不烫的。”

若非我二人之间的血海深仇,我简直要被那副关怀入微的眼神给骗过去了。

仿佛岁月恬静,伉俪情深。

我按下心底的恶心,将药饮尽。

“为什么?”即便在明亮烛火下,他的瞳仍雾蒙蒙的,问出的话也意蕴不明,“你分明会水性的。”

我微微偏头,“这还不明显,我不是想陷害您的心头宠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居然从宫檀的脸上看出些许悦色,他挥手召来内苑的掌事,“告诉姜婉仪,不必跪了,去财库领百两银子,自此府上与她再无牵扯。”

我这才绽出拿捏恰好的笑意,懒懒攀上男人的肩头。

他似乎有些意外,然而还是侧身紧紧拥住我,力道大的仿佛要将我融入骨血。

“浅浅,我几乎以为自此失去你了。”

男人温热的呼吸在耳畔绕啊绕,虽然我看不清那张沉定如渊的脸,但是他说出这话,我心中便明了。

这是一步险棋,我在赌他的用心。

但我赌对了。

“妾就在这里。”

攻人攻心,还得多谢他一手提拔历练。

“对了,先生打算怎么处决凌霄呢?”我的指尖儿在他胸前轻轻画圈,“也一并赶出去?”

宫檀缄默不语。

心中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死了。”

我不信。

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人说没就没了?!

情欲在刹那间烟消云散,我坐直了身体,眼神锋锐逼了过去。

“你杀了他?”

宫檀阖目,我这才知道他的疲倦憔悴也许并不全为了我,他说,“新帝继位,要操持开坛大典,为防有刺客歹徒,往年都要设机关九重。我命他……检查道场内外。

“谁知偏今次出了岔子,他死在了机关里。”

那还是破天荒见到宫檀波澜不惊的神色出现裂痕,他低声说,“浅浅,都说宫家私窥天命,注定孑然一身,我本不信,如今才算明白了。”

看着他痛苦,心底居然滋生出疯狂的快意。

然而我必须按下,略带惊诧地问,“新帝?”

提及皇室,宫檀有些漠然,“先皇宠信妖人,倒行逆施,服用了太多丹药,猝然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然而几位皇子年幼,我便扶了定王登基,可惜也是一个不成器的……。”

我更高兴了。

报应不爽,只可惜我爹没死在我手上。

但是这还不够,毕竟眼前这一位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先生不必为凌霄伤怀了,逝者已矣,活着到底是最重要的。”我将目光掠向窗外,柔柔说道,“阳春三月,也该到射柳宴,不如妾陪着先生同去散散心?”

猎场上流窜着余年的最后一丝寒意,然而春风拂过,到底催开了枝头的花苞,绽放一点嫩绿的生机。

我和宫檀同乘一匹马,亲密无间。

远处是皇家的行军,浩浩荡荡,正好迎面而来。

想来我这位皇叔蛰伏忍耐了太久,终于有朝一日坐上了龙椅,不摆一摆天家威仪怎么行呢?

在一众人下跪行礼的时候,皇叔的眼眸却定定地落在我身上。

他大抵是震愕至极。

宫檀何其聪慧,早将诸般神色收入眼底,玉面仿佛结了一层寒霜,捏着酒盏的手指青筋微凸。

“宫卿怎么忽然留了女眷在身边?”

大抵是登基羽翼未丰,又或者是在试探,梁晋将目光挪开,轻飘飘问了一句。

宫檀如释重负,说我在观月府多年,一直随侍身侧。

然而他不会想到,我下一句话便紧随而出。

“可是先生不是说,要我以圣女的身份觐见,主持开坛大典吗?”

15

宫檀,满意吗?

我是你一手提拔历练出来的人,你让我自由出入书房,直到再无戒备,我才能看到宫家的家谱遗训,知道到了换任的时候。

是以落湖也好,狩猎也罢,就是为了这一刻啊,你满意了吗?

我不再看他,而是用那双勾人摄魂的眸子怯生生地望向皇叔。果不其然,梁晋的眼底一点点萌生出野心和欲望,宫家世代手握重权,可君王枕畔,岂容他人安睡?

比起根基深厚的他,我看起来可要好掌控太多了。

梁晋要借我收回权力,我要借他的手去天枢司。

那日射柳宴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回观月府。

梁晋将我紧锣密鼓地在天枢司安了个身份,圣女之位,仅次于宫檀。

我端坐在天枢司,等着震怒的宫檀来找我对峙,然而他自从那次之后便再未涉足此地。

有副司告诉我,他旧疾复发了。

“旧疾?”

副司好像比我更惊诧,“圣女您既然是在观月府奉养,难道不知道大祭司的旧疾?”

宫檀似乎素日里便是一副秋后海棠的文人模样,然而杀人那般狠戾果决,我真想不到他有什么疾病缠身。

一袋银两推过去,那副司也不推辞,笑吟吟收了,“许是祭司大人怕圣女担心。听闻早年间祭司换任之际,他和上一任祭司,也就是其父起了龃龉,具体为了什么旁人也不知道,只是大祭司自此落下眼疾,下官本以为这些年好了呢。”

我一僵,“他目不能视?!”

那双毫无喜怒可察的、雾蒙蒙的浅瞳。

副司很是感慨。

“也并非是失明,也差不远了。宫家历代亲传的家主要求传承严苛,毕竟掌握着天枢司便等同于左右国势。说句犯上的话,能以此残躯继承大祭司之位,也实在是本事。”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一路走马灯似的回想到了初次相逢,宫檀的眼睛好像驻留了片刻,但空空无物。

原来并非是我的眼眸不够摄魂,并非是他认出了我。

只是他什么也看不清。

酸涩漫上心头,却被我死死压了下去,咬牙切齿的低语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那自然是他的报应。”

副司喏喏应声,眼神里却多少有些不悦。

我做好了应对腥风血雨的准备,然而,上到副司下到护院,竟然对我颇为敬畏,更像是……被人着意敲打过一般。

新帝梁晋要广选秀女炼丹,我不忍上万少女为虚无缥缈的传闻丧命丹炉,命天枢司制造大凶日象阻止梁晋,他们便依我所言,发动潜伏在宫中和地方上的暗子,制造数十凶兆。

我厌恶梁晋座下的酷吏蔡诚是条疯狗,连番迫害朝中大臣,最近更是攀咬起废太子的太傅明执。明执乃是三朝老臣,更是天下文人心之所向。让天枢司诬陷蔡诚有反意,他们便悄然在蔡诚家放置了龙袍。

桩桩件件,我统领天枢司,竟然比想象中更顺利。能做到这步的只有一个人,但是我不愿意戳破那触手可及的答案。

我不明白。

我决心查阅宫家任天枢司的几代史册,此事原应通过前任总司命的准允,然而消息并未递出去,我便轻而易举地进了藏经阁。

那些屈辱而暗无天日的历往,即便过去了这么久,我翻阅之时仍不禁微微心颤。

【梁朝三十三年,星象仪显天灾将至,祸星坠于六宫。——宫向朝】

等等!

宫向朝?宫家的老爷子,宫檀之父?

若是他父亲所判,为何最后进宫面见皇帝的人是宫檀?

我蹙眉,呼吸紊乱到烛火都跟着摇曳不止。

【同年,嫡长子宫檀行加冠礼,代掌天枢司及兵符。——宫向朝】

不对。

不对。

我凝目仔细看着当年的批语,无非是些妖孽祸水、必将误国的话,只是最后二字被朱砂抹去了,但还能依稀辨认出来:那并不是“梁浅”,我举着烛火细细观望,忽然间烛火一颤,看下一页的字迹纹路,是“淑妃”!

原先被判定的人竟然是我母妃?宫檀为何突然入宫?

我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仇恨也好、密闻也罢,都不能牵动我太多的情绪了,此行也不过是为了了结心中的一个夙愿而已。然而手指已然微微发抖,我一页一页地看下去,直到接近末尾,上面的话晦涩不清,终究没有我想要的结果。

16

梁晋召见我,留宿在了棠梨宫,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巧了,我也正好有一肚子的疑问想当面对峙清楚。

树影斑驳,月华流淌满地,我拢了薄裘披风行至庭前。

宫中仿佛草木依旧,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母妃生前心心念念的,专属贵妃的棠梨宫,居然在时隔数年之后让女儿得偿夙愿。

手指抚过雕梁画柱,我实在不知道这些虚华,真的值得吗?

心中千头万绪的线索交织,我望向长廊另一端的黑暗。

“你还不出来吗?”

黑暗处静寂无声。

“凌霄。”

他终于悄无声息地走出来,我折身在庭前坐下。

“我入天枢司后便派人在查一件事,便是你父亲的罪名,原来,当年你父母被斩也和宫家脱不了干系,你说忘却仇恨,其实你一刻都没忘过,对不对?”

他缄默着,不置可否。

“只是你很清楚,单凭一人之力扳不倒根基深厚的宫家,所以你的另一重身份,是我皇叔安插在宫檀身边的眼线!”

凌霄终于摘下面具,那张久违的脸庞竟然有些陌生,他凝望着我发出叹息。

“小浅,你可知有句话,叫做慧极必伤?”

我却冷笑一声,“凌霄,常年出入宫闱,你怎么会认不出我呢?你比患有目疾的宫檀更清楚我的身份!是以你成全我,让我入府,处处示好却又故意让他撞破,猎场之上,巧遇也是你安排的吧?”

“这一招当真是绝妙啊。”我的笑凄厉无比,几乎要逼出眼泪,“你知他偏执,知我对你的心意。一箭双雕,让我将宫檀恨之入骨。”

他急道,“不,无论你是梁浅还是谁,我当真动过心,我——”

下一刻,匕首抵在了他的腰间。

“别说让我恶心的话了!”

凌霄眼底晦暗,终究失神地笑了笑,“好,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这条命给你也就是了。”

他说完,微展双臂。

我又抵近了三寸,血缓缓浸染衣衫,玄衣被洇染出更深的轮廓。

“难道我说的不对?!”

凌霄几番欲言又止,似乎被真相压弯了脊梁,他缓缓蹲下身来,双手捂着脸,我竟看到有泪从指缝蜿蜒渗出。

良久,他红着眼看我。

“小浅,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吗?”

他的话没来及说完。

宫内忽传噩耗,大祭司病重,性命垂危之际,请旨求见圣女。

17

眼前是有些破败蒙尘的宫门,连宫人也不愿进去。

“祭司大人在里面。”

我启门而入,不知道宫檀等了多久,他坐在石凳上对月自酌,听闻脚步声方才回头,咫尺相对之间,竟两相无言。

我细细端详那张脸,即便重病缠绵,即便苍白清癯也难杀气度高华。

宫檀扶着石桌桌沿起身,朝我行了参拜礼。

权倾朝野的大祭司,竟然跪在我面前。

“先生这是何意?”

他声音低微,却字字清晰。

“臣给陛下请安。”

如惊雷在耳畔作响。我一挑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宫檀面色平淡沉静,“臣自上次狩猎与你一别,便已经算到了如今的结局,梁晋为了上位无恶不作,非贤君,而你,不一样。”

“阿浅,这些年来无论流放在外还是府上修行,你总是那样聪慧剔透,做事果决。手段霹雳,却不忘仁善……”他的语气很复杂,更近乎呢喃,“如今你羽翼渐丰,终能独当一面,我很高兴。”

我捏起他的下颚,那双形状极美的眼却找不到聚焦,空洞一片。

我笑了笑,“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宫大人,你以为这样说,我便会放你一马?说吧,你到底什么目的?别拿帝位糊弄我。历朝历代就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

他偏过头,反抓住我的手,语笑嫣然:“被小浅识穿了呢。”紧跟着,神色一厉,“古时没有,为何今日不能有?你这些时日的表现,堪为人君。”

“小浅,你忍心天下万民,落下梁晋那样的刍狗手里吗?”

“小浅,去吧!你若称帝,这世上再无人可左右你的性命,连我也不能!”

明明病弱入骨,却生出了一种迫人的气场。

搅弄的我心潮澎湃。

自从被判为祸星那天起,所遭遇的,所见识的,一一在我心头划过。

我愿为万民,也愿为自己,去搏这女帝之位,可我不愿让他称心如意。

“好贪婪的一张脸,”我照他胸口踹了一脚,“狠毒了大半辈子,满手血腥,临死前还不忘搏权!我来只为问你一件事!”

这一脚力道不小,他整个人被掀翻,伏在地没有动静的时候,我险些以为人死了,而可恨的是我居然下意识想要上前去探他的呼吸。

该死。

然而宫檀只是咳嗽了数声,擦掉嘴角的血,撑着地缓了许久,踉跄着站起来。

“你问吧。”

“为何当初是你顶替了你父亲进宫面圣?这么巧,就在我被断言为妖孽前后?那被掩盖掉的部分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思考了很久,方才澹然举眸。那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偏偏嘴角带血,病态成了艶丽阴柔,“我要继承家主,必然需一桩功劳。皇后动不了,便从皇族女子下手。至于是你,还是你母妃,那不重要。小浅,若无此事,又何来今日你手上之权?你当懂我。”

死不悔改。

我几乎想一掌给他了断,然而怒火炽热燃烧之余,却仍觉得一切都过于顺理成章,反倒蹊跷。

是的,从射柳宴开始的每步,即便有所筹谋,未免太过顺利了。

天色阴浓,大墨弥天,一场暴雨酝酿在即。

满树梨花被骤风席卷,便纷纷扬扬落下,落满了青石小径。

宫檀拢了拢外氅避风,我这才注意到他是孤身前来的,身边没有一个人,于是招来侍卫,“看好这里。”

还有件事,我必要弄明白,片刻也耽误不得。

折身离去的时候,我回首一瞥,男人长身玉立在原地,青衣沾花、如披细雪。

他拢袖微笑,“臣会在这里等陛下的。”

等我亲手杀你吗?

实在是个疯子。

18

月光清冷如霜,我所行之处,宫人悄无声息地跪下,只有身上环佩发出的叮当声。

丈高的朱漆刻金殿门“咿呀”一声徐徐打开,殿中垂着一层又一层蟠龙云纹的绣缎帷幕,我的皇叔——梁晋此刻正端坐案前,殿中不知哪个美人才来过,仍有脂粉香萦绕在鼻端。

我些微不适,宫檀即便熏香,也是极淡的。

“参见皇上。”

“浅儿,”梁晋亲自来扶我,他的手却迟迟不肯松开,整个人几乎与我相贴,颇有狎昵之态,“朕等你许久,那将死之人和你说些什么?”

我强按下恶心,仍用似笑非笑一双眼看着他,“皇叔也还没告诉我,为何当年我被判定为妖孽祸水?”

宫檀将死、凌霄归心,现在连我也被牢牢捏在掌中。

大抵梁晋觉得再无人能威胁到他,于是笑意肆无忌惮。

他告诉我,我母妃是江湖中人。当年她一舞倾城,更有倾国容貌,于是我的皇帝爹力排众议纳她为妃,然而她太贪心了,她急需一个子嗣争宠。

而我,便是她与同门师兄,旧年的青梅竹马所出。

说难听些,便是私通。

“你细想想,当年你不过一个孩童,你死了又如何?不死又如何?”

我的瞳仁猛然缩成一线,呼吸停滞。

他凑近我,大笑,“因为被判定为妖孽的根本就不是你,是你的母妃虞云芷!”

我霍然而起。

淑妃。

淑妃!

我曾经以为这世上唯一记挂我生死的母妃!

梁晋似乎很满意我痛苦失色的模样,“朕不得不服这女人,虎毒尚不食子,她为求自己保命,居然不惜推你出去抵罪!自然,多行不义必自毙,当时先帝起了疑心,为何她能对皇室血脉薄情至此?一路查了下去才要她死,宫家,不过是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

食指上留着寸许来长的莹白指甲,染了丹蔻,我过于用力地扣住桌角的镂空雕花,只听“咯”一声脆响,血缓慢地从指缝侵染而出。

痛吗?

我以为从身到心千疮百孔,早就麻木了。

但还是痛的。

母妃啊,我是你搂在怀中温柔呢喃的“浅丫头”。

将我推出去替死的那一瞬,你可曾后悔过?

梁晋笑着想揽过我,“当年此事由我一手操办,绝不骗你。不过都是过往前尘了,你能在那魔头手下活到如今,朕是很喜欢——”

后半句话生生卡在喉中,他不可置信地缓缓低头,看着插入胸口的匕首,顺着匕首缓缓上移,

便对上了我漠无表情的面庞。

梁晋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堂堂帝王至尊居然吓得脸色青白,惊呼救驾。

我毫不犹豫,手起刀落,一下,两下,直到血染帷幔,被风猎猎卷起。

——当年之事皆我一人所为。

——或许,你共我,都恨错了人呢?

18

我丢下匕首,撞开闻声而来的凌霄,提着襦裙在斗折长廊上飞奔,这条曾经熟悉的路竟然这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雨终究是落了。滴滴点点,愈下愈大,渐成倾盆之势,哗哗如柱。

无数水流顺着殿檐的瓦铛急急的飞溅下来。

我一脚踹开了宫门。

两个侍卫骇然跪下,我的脚步缓缓地、一步一步数着石阶走过去,宫檀还在,只是倚在梨花树下,仿佛安然睡去。梨花落了满衣,大片鲜红浸透了衣襟。

我趋步上前,瞧见他手里攥着一方丝帕。展开看见两只歪歪扭扭的鸳鸯。那还是许久以前某个春日午后,我忽然来了兴致,绣来打发他的。

“宫檀,你为什么,骗我?”

他沉静不语,我唤他“先生”,他不再回答我。

凌霄紧随而至。

“小浅……”

我没有回首,仍一片一片认真地替男人拂花。

头顶的雨水停了,凌霄撑伞立在树下,声音沉沉,“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吗?”

“真相。”

“对,不瞒你说,我假死的那些时日,曾经偷偷看你无数次,我一直在纠结痛苦之中,不知道告诉你真相意味着什么。”

他失笑,许久才慢慢说道,“我爹曾是权臣,勾连藩王意图造反,可他对我很好很好,我一直以为,慈父怎么会不是好人呢?怎么会,滥杀无辜呢?

“是先帝密诏要天枢司定罪,我一夜之间,从官家子弟成了阶下囚。”

“后来我在影卫营险些丧了命,半月一次的试炼,我失败了,败了就意味着死,其实我没什么挂念,偏偏宫家的二公子管闲事,非要救我。”

我喃喃,“他莫非不知,你和宫家家主是世仇?”

“知道啊。”凌霄也俯身下来,竟是笑出声来,“你猜宫檀说什么?若恨他能活下来,便恨他吧。”

“只要日后,我甘愿为你御前做刀,护你周全。”

“小浅,我承认,我不是好人,我明知他对你有情深义重我却故意诱你。”

好像一根针照着心底最柔软处刺穿,于是那些记忆便自缝隙疯狂涌出。

他说,我给你机会杀我。

他说,若是连区区宫人也下不了手,如何能复仇呢?

原来他早就算出了梁朝的风雨飘摇,选定了我做接班之人。

他为我找来替身替死。

将我接进府中,以宠妾为名授我帝王心术。

行踪暴露,他入宫将人带出来,为免梁晋疑心,让我亲手杀了宫人,仇恨深种。

而只有熊熊燃烧的仇恨,才能令我不断变强,变得愈来愈杀伐决断,直到有一日可以和梁晋相抗。

茫茫大雪中男人伸出的手掌,教我习字时身上淡淡的檀木香;他近乎偏执的占有,他的失神落魄,以及最后最后,他立在落花处朝我遥遥一拜。

“臣会在此处等候陛下。”

尾声

梁朝四年,皇帝崩殂。而我手持宫家的一半兵符和天枢司掌司印,在六部拥护之下登基。命凌霄携禁军彻查后宫前朝沆瀣一气之事,又将天枢司彻底整顿。

宫檀死在了同一年,我始终不知该给他怎样的谥号,礼部拟了许多个,只是都似乎不合我意。最终定“清和国师”为号。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后宫更迭又几轮,却无人再能多分半点君恩,也许除了当年那个踏雪而来的公子外,再无一人能踏入这片孤寂河山之中。

番外

我和宫檀之间的那些淋漓入骨的爱恨,如今便如断线纸鸢,再无踪迹。大抵是看不过我下朝之后苦守着陵园,凌霄交给我一个上了锁的箱子,从花纹的刻磨中已然能看出年月,然而被人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藏着,不染纤尘。

他将黄铜钥匙交付在我手中。

“我沉吟许久,作为保管他昔年旧物的人。先生曾说过这些东西一旦锁进去,便再不必见天日。”

“是我失约了,我私心想着,这些年来他积藏了那么多事在心头。最惦念的无非是陛下,而这些你该知道。”

我揭开了关于宫檀尘封已久的秘密。

大梁二十二年

皇后召见我,有意无意地介绍着几位端庄美丽,规规矩矩的皇女。

我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临大敌。

偏头狠狠地剜了凌霄一眼,不中用的东西,关键时刻屁都不放一个。

他眨眨眼,倏然在众目睽睽下替我擦了擦嘴角。眼底情真意切。

皇后、皇女包括我皆大为震撼。

然后就放我走了。

刚出中宫,凌霄笑的几乎抽搐,我的脸黑透了,恨不得一脚踹他进太清湖。

本以为闹剧收场,好巧不巧在湖畔瞧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训人,没想到对我毕恭毕敬的娇弱女子,扇人巴掌倒是毫不留情,只见小婢女那张还算清秀的脸面目全非,血从口鼻之中涌出,很是吓人。

我心有不忍,又想凌霄刚刚那一出,不愿再和皇后纠葛。

正在原地踌躇,只见一抹鹅黄身影花蝴蝶似的从长亭走过。

大宫女只是冷淡地屈了屈膝,“七公主安。”

“看起来倒是面善。”

凌霄嘴角勾出些许嘲讽的笑,“二公子,你千尊万贵,便以为所有的人都高枕无忧?你看那小丫头穿着,连你庶妹都不如,区区公主敢得罪皇后?”

果然,那小公主惊惧地绕行,一步三回头,犹犹豫豫地停了好几次。

凌霄很是得意,为他拿捏人心。

谁知倏然间,小公主假摔倒地,“哎哟!夕颜姑姑,我的肚子好痛!”她也不顾身份,在地上翻滚,“痛死我啦!痛死我啦!”

大宫女皱眉,“您捂的是胸口。”

“哦,我……我的胸口也痛!”乌黑澄澈的眼睛骨碌碌转,她居然还抹了抹泪,“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呜……”一面说一面拽着大宫女的袖子。

虽说非长公主,可到底是正经主子,那大宫女终是耐不过她,被连拖带拽地离开了。

柳枝繁茂后,我微微一笑。

她的眼瞳那样纯澈,就像是……这世间最纯净而未经雕琢的美玉。

大梁二十五年

求娶一位公主在宫家不算难事,然而我父亲那个老狐狸,他要是知道我是动了真心必然阻挠,什么“窥天命者需断七情六欲”。

所以我故作不耐地看着递上来的花笺,然而翻来覆去看了半晌,终于看到那个名字“梁浅”,然而上面却被朱砂重重画了叉。

“父亲,这位公主已有婚配?”

“天枢司判言她娘是个祸种,她多半也没什么好下场。”男人声音毫无波澜,“月中便在顺天道场处火刑了。”

惊痛仿佛一把利刃捅进心口,搅动着血肉淋漓。

当夜,我为她卜卦,却算出她是未来帝星。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们只算到淑妃为祸星,却没算到她是因为诞下千古第一位女帝之故。

为自己也好,为天下苍生也好,我必须救下她。

那是我第一次反抗家主之命。

在一众门客惶恐劝阻之下,我手里紧紧攥着药瓶,与我的父亲遥遥对峙。他的眼神冷漠至极,根本没有温存,甚至于出面劝阻也仅仅是怕宫家后继无人。

“宫檀,不要糊涂。”他说,“等你继承大祭司,普天下什么女人得不到?”

我摇了摇头,眼泪簌簌下落,想来脸是面丢尽了,但我还是对着他大吼,“但他们都不是小浅!父亲,你一生争权夺利,连母亲死前最后一面你都没来见她,看似无情,可你敢告诉我为何之后再不曾娶纳吗?我不想做第二个你。”

他从鼻腔哼出冷笑,“说的倒是大无畏,你敢吗?”

我笑了。

屋檐上的风凛冽如刀。

那瓶化魂散,被我毫不犹豫地扭下木塞,在四下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白色粉末倾数散落。

“父亲,我敢。”

大梁三十年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失去了这双眼睛,自此再也看不清我心爱的姑娘是何模样了。

可只要她安好,便足够。

我第一次求凌霄,买通刑部,找来替死鬼,好不容易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梁浅。她很聪明,即便是蒙受天大的屈辱也抽身为上了。凌霄站在我身侧远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许是喃喃自语。

“值得吗?”

我微笑。

“值得。”

“即便此生不复相见?”

“即便此生不复相见。”

妾本无心

妾本无心

作者:佚名类型:短篇状态:已完结

我最憎恨的仇人,用一句话祸国妖星就毁了我整个人生,最后却亲手送我当上了女帝。我:即便如此,你也配不上朕的怜惜。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他掩着唇边的血,笑:臣知道。臣没想过臣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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