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青云》 第4章 书店秘辛 在线阅读
知旧书店藏在汽车站后街最深处，门脸很小，招牌上的字已经斑驳脱落。
如果不是特意寻找，很容易错过。
叶铭远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书店里很暗，只有一盏老式台灯亮着。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老人，戴着老花镜，正在修补一本破旧的书。
听到有人进来，他头也没抬：“随便看，五块钱一本。”
“老板，我找一本书。”叶铭远说。
“什么书？”
“《云山县志》，1998年版。”
老人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透过老花镜打量叶铭远。
“那本书不卖。”老人说。
“陈志远让我来的。”叶铭远说出这个名字。
老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放下手里的书，慢慢站起来，走到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然后拉下了卷帘门。
书店彻底暗了下来。
老人打开另一盏灯，昏黄的光照亮了里间。
老人走向工作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
铁盒打开，里面不是书，而是一个笔记本，和几张照片。
叶铭远接过笔记本翻开。
第一页就让他心头一震，那是师父叶清风的照片！
照片上的师父还年轻，大概四十多岁，穿着文山装，站在一座老建筑前。
背面有一行字：“1999年，与叶清风摄于云山老县委大院。”
“师父他……”叶铭远抬头看向老人。
“我叫陈伯言，陈志远的父亲。”老人坐下，点了支烟，“也是你师父叶清风的老朋友。”
叶铭远震惊得说不出话。
陈伯言吐出一口烟圈，眼神飘远：“二十多年前，我和你师父都在县委工作。他是保卫科科长，我是档案室主任。”
“后来呢？”
“后来？”陈伯言苦笑，“1998年，三江流域发大水，云山死了十七个人。县里决定修防洪工程，省里拨了款，市里也给了支持。那是云山历史上最大的一笔投资。”
叶铭远想起了U盘里的资料：“但工程有问题？”
“问题大了。”陈伯言掐灭烟，“招标暗箱操作，施工偷工减料，资金被层层截留……你师父当时发现了问题，写了举报信。但信还没送出，他就被调离了保卫科，发配到县文联当了个闲职。”
“为什么？”
“因为他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陈伯言又点了支烟，“那时候的常务副县长，叫赵建国......就是现在常务副县长赵志刚的父亲。赵家在云山经营了三代，树大根深。”
叶铭远想起权力结构图谱上赵志刚的名字：“所以，现在的腐败集团，是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的？”
“是的。”陈伯言声音低沉，“赵建国退休前，把儿子赵志刚扶上了位。赵志刚比他爹更狠，把云山建设成了自家的后花园。银行、国企、工程……能捞钱的地方，都有他的人。”
“那陈志远……”
“志远是我的独子。”陈伯言的眼睛红了，“他大学读的审计，毕业后进了市审计局。2018年，省里要审计云山防洪工程，他是审计组成员。他查到了一些事，还没来得及公之于众，就去世了。”
“他查到了什么？”
“查到了赵志刚、刘建国、柳镇安、庞腾……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
“庞腾？市宣传部那个？”
“对，庞娇娇的叔叔。”陈伯言说，“他是赵志刚在市里的靠山。没有他，赵志刚坐不到今天的位置。”
叶铭远想起了庞娇娇对他的莫名敌意。
如果庞腾是赵志刚的靠山，那么庞娇娇整他，会不会是赵志刚授意的？
可赵志刚为什么要整他一个小科员？
除非……赵志刚知道他和陈志远、和师父叶清风的关系？
“陈老，我能做什么吗？”他问。
陈伯言看着他，眼神复杂：“叶铭远，你师父临终前，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叶铭远一愣。
师父是三年前去世的，临终前确实给了他一个木盒，说等他“遇到生死关头”再打开。
这三年，他日子虽然苦，但也没到生死关头，所以木盒一直放在老家没动。
“有一个木盒，在老家。”他说。
“去拿。”陈伯言斩钉截铁，“你师父留下的，可能是最后的底牌。”
......
从知旧书店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叶铭远骑上电动车，正准备回老家，手机响了。
是师兄王怀江，语气急促：“铭远，你在哪儿？赶紧来局里！出大事了！”
“又怎么了？”
“庞娇娇她拿着台里的文件，要局里正式开除你！赵局长正在和她谈，但看情况……赵局长顶不住压力！”
庞娇娇这是要赶尽杀绝，连停职调查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要开除！
“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叶铭远冲进广电局办公楼。
三楼会议室的门关着，但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赵局长，叶铭远收受回扣证据确凿，纪委已经在调查。我们电视台不能留这种害群之马！”这是庞娇娇的声音，冰冷而强硬。
“庞台长，纪委还没出结论，直接开除不合程序……”赵局长的声音透着无奈。
“程序？”庞娇娇冷笑，“赵局长，您是要为了一个叶铭远，得罪市宣传部的领导吗？我叔叔可是很关心云山的宣传工作呢。”
赤裸裸的威胁。
叶铭远推门进去。
会议室里，赵局长坐在主位，脸色难看。
庞娇娇坐在对面，抱着双臂，姿态高傲。
还有几个局里的副职，都低着头不说话。
看到叶铭远，所有人都愣了。
“叶铭远？谁让你进来的！”庞娇娇拍桌而起。
“听说庞台长要开除我，我来听听理由。”叶铭远平静地说。
“理由？收受回扣五万元，这个理由够不够？”
“如果我说那五万元是栽赃呢？”
“证据呢？”庞娇娇嘲讽道，“叶铭远，你以为嘴硬有用？我告诉你，今天这个开除决定，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叶铭远看向赵局长：“赵局长，您的意思呢？”
赵局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他叹了口气：“铭远啊，这事……局里也很难办。要不你先接受处分，等纪委结论出来……”
“也就是说，局里要开除我？”叶铭远问。
赵局长默认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叶铭远完了。
得罪了庞娇娇，背后还有市里的关系，别说一个小科员，就是赵局长这个正科级，也扛不住压力。
庞娇娇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她走到叶铭远面前，压低声音：“叶铭远，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没了工作，我看你在云山怎么混。”
叶铭远看着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让庞娇娇心头一跳。
“庞台长，您这么急着开除我，是不是怕我查出什么？”叶铭远轻声问，“比如，您和赵志刚副县长的关系？”
庞娇娇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吗？”叶铭远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柳镇安看到的那张，庞娇娇和刘建国吃饭的照片，“那您解释一下，一周前，您为什么要和县农行行长刘建国私下见面？谈工作需要在那么高档的餐厅？需要……靠得那么近？”
照片在会议室里传阅。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赵局长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又看向庞娇娇：“庞台长，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诬陷！照片是P的！”庞娇娇矢口否认，但她的慌乱出卖了她。
“是不是P的，技术鉴定一下就知道。”
“叶铭远，你……”她想说什么，但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更加难看，匆匆走出会议室接电话。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但气势全无，甚至有些仓皇。
“赵局长，开除叶铭远的事……先缓缓。”她艰难地说，“等我请示一下领导。”
说完，她甚至不敢看叶铭远，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赵局长深深看了叶铭远一眼：“铭远，你先回去等通知。开除的事……暂时不提了。”
“谢谢赵局长。”叶铭远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广电局大楼时，叶铭远站在台阶上，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回合，他勉强顶住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庞娇娇背后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赵志刚更不会允许他这样一个变数存在。
他必须尽快拿到师父留下的木盒，必须尽快弄清楚，自己到底卷入了怎样的漩涡。
他骑上电动车，朝着老家的方向驶去。
师父，您到底给我留下了什么？
而云山的这场风暴，又会把多少人卷进去？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叶铭远，不会再任人宰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