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朱外传》 第五章 治腿 在线阅读
等天色渐黑,二人才稳住情绪,不再抽泣。王大娘想起一事,问道:“公子。你怎知我这腿不是天生残疾?”
淳于明道:“这个说来话长。因我跟一疯……一个一直患有重病的人在一起生活很久,我也每天都得照顾他。而且我也很想治好他的病,所以学过不少医学医理。但我最后还是没治好他。”想起疯老头疯癫的死去,最后一刻也不得安宁,淳于明鼻子逐渐发酸,见二人正盯着他,忙收起酸意,道:“其实这些都已不重要。我以前经常下山给人看病,见过不少的疾病,不少的怪病。所以大娘腿疾的病根,我一看就能约莫八九。但我可不敢说包治百病,但一般的病我都能治。”
王大娘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希望,道:“真的?”淳于明道:“大娘。你要信我,我可试试。但若我医术不精,那……”王大娘道:“那怪我就是这个命,与旁人无关。”
淳于明只是笑笑并未接话,看了看小叫花安素素,道:“你先出去。”安素素讶异道:“我还得出去?”淳于明道:“你去外边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安素素道:“我给你把门?”淳于明道:“可有不妥?”安素素道:“当然……”王大娘治病心切,劝道:“素姑娘。就听这位公子的。”
“姑娘?”淳于明惊道。安素素心砰砰直跳,忙道:“对呀。我就是姑娘。我从小长得白,长的嫩,不像男孩子,所以别人都叫我姑娘,不行?”淳于明道:“你是男是女关我何事?出去。”安素素气道:“谁愿呆在这里?王大娘。他要敢别有用心,你便喊我,我就守在门外。”王大娘道:“好,好。”安素素气呼呼的反关上门走了。
淳于明冲王大娘行个礼,道:“待会若有冒犯,请勿见怪。”王大娘道:“没事。”淳于明走上前去,便即摸骨。他沿着王大娘双腿骨络从上往下,一节一节的摸过,发现左腿断在小腿,右腿断在脚踝。他以前救助过的那些上山采药不小心摔断腿的人,跟王大娘的症状虽有不同,但大同小异,所以心里登时有了主意。道:“大娘。我想到一个方法。但你双腿残疾已久,我不能确定能不能起效。”
王大娘道:“你就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成与不成,我都感谢你。”淳于明道:“好。得罪。”
突然出手,连点王大娘全身七十八处大穴。淳于明修习冰云寒经多年,认穴极准。虽出手连点王大娘七十八处穴道,但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让人叹为观止。真气输入,便即贯通她的任督二脉。此二脉联通人体三大器官,心,脾,肾。心主血,脾主气,肾主力。淳于明目的是为激发出她体内的血,气,力,然后引向双腿。
过得半柱香,忽听王大娘喊道:“疼,疼,疼。”乐儿等小孩早已回来,听到王大娘喊疼,乐儿道:“素姐姐,婆婆怎么啦?”
安素素心里也十分焦急,但她一直透过残破的窗纸往屋里瞧着,见淳于明正专心致志给王大娘治病,她自然不愿进去打扰,也不愿让别人打扰,道:“有人正在给婆婆治病,咱们不要吵,都听话。”孩子们乖巧的点点头,揪心的接着静静观看。
这个“疼”在别人听来捏把冷汗,但在淳于明听来无异于天籁之音。因这代表王大娘的双腿已初恢复知觉。又过半柱香,王大娘嘴里已塞毛巾,死死咬住,满头大汗。淳于明见时机已差不多,血液已在她双腿走过一遍,于是说道:“忍着。”
双掌齐拍,猛地把左腿的断骨接到一处,又把冰云寒经至寒内力封进骨内,使断骨处逐渐拼接融合。王大娘本疼的马上便欲昏阙过去,但冰云寒经的至寒内力刚入体内,竟觉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凉之感,十分舒服,但淳于明却已累得汗比王大娘还多。
而冰云寒经的极寒至寒之气入体,觉得清凉舒服,还是冻彻骨髓,取决于淳于明用功强弱。火候弱的话,便清凉舒服。火候强的话,便冻彻骨髓。
一个时辰后,淳于明已瘫倒在地,而王大娘已不知何时打着轻鼾睡去。安素素见淳于明终于收功,急忙走了进来,扶起他问道:“你没事吧?”孩子们也跑进来,但见有一陌生男子,却不敢近前。淳于明从没觉这么累过,说句话都十分吃力,道:“没……没事。”安素素喊道:“乐儿。快去倒碗水来。”乐儿赶忙跑出去,不一会端碗水过来。安素素接过喂给淳于明。
淳于明躺在她的怀里,忽瞧见这小叫花煤灰黑脸下的脖子却白如盛雪,宛如葱颈。他猛地把刚入喉咙的水又咳出来,惊道:“你……”安素素自然不知淳于明看到什么,道:“怎么啦?”
淳于明刚想问,你脸下怎那般白?但只觉唐突无礼,闭上双眼。连喝三大碗水后,淳于明渐渐恢复精神,自己坐直身子。
安素素看着舒缓入睡的王大娘,道:“她好久没睡的这么踏实。”淳于明微笑道:“我只是帮她骨头拼合而已,至于能不能下地走路,全看她自己。”安素素道:“不管她能不能走路,我们都很感谢你。孩子们，谢谢这位哥哥。”乐儿等孩子乖巧的说道:“谢谢哥哥。”
淳于明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童稚无邪的样子,有些触动。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比哥哥小时候幸福的多。我小时候一个玩伴都没有。”小茜问道:“为什么?”淳于明道:“因我是野孩子,小朋友们不愿跟我玩。”
一小孩道:“我也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但乐儿姐姐,大杨哥哥他们都跟我玩。”淳于明道:“是吗?那你最幸福。”乐儿上前握住淳于明的手,道:“哥哥,哥哥。你不要伤心,我愿陪你玩。”大杨等孩子也扑上来,七嘴八舌的喊道:“哥哥哥哥。我也愿陪你玩。”
淳于明被他们晃得又咳嗽两声,安素素忙把他们轻轻推开,道:“哥哥现在很累,需要休息。你们别打扰他。以后再玩。”小茜道:“我们可以照顾哥哥休息。”其它孩子忙喊道:“我们可以照顾哥哥。”安素素酸溜溜道:“怎从没听你们说过要照顾我?”乐儿道:“姐姐又没生病,我们为什么要照顾姐姐?”
“姐姐?”淳于明又咳一声。安素素全身发热,道:“别听他们瞎说。”指着孩子们道:“你们给我听好。以后都不许再喊我姐姐,要喊我哥哥。”小茜道:“为什么?”安素素道:“没为什么。反正你们谁以后喊我姐姐,我就不理谁。”
孩子们立马抓住她摇了起来,道:“不要啊。素姐姐。不要啊。素姐姐。”安素素气道:“你们……”孩子们还边喊素姐姐边摇她,安素素呵斥道:“够了。都给我闭嘴~~”孩子们被她一呵,都立马住口。
安素素道:“你们可真越来越不听话。看来不收拾你们不行。我命令你们,去屋外并排站着。谁要敢乱跑乱动,我一定打他屁股。”大杨叫道:“姐姐要打人,快跑。”带头跑屋外疯去。安素素见淳于明正盯着自己,甚感忸怩,道:“我去给王大娘煎药。”借机走出门外。
等安素素再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热米汤,道:“看在你为王大娘治腿出不少力的份上,本姑……特地奖励你的。”淳于明真想问问她到底是男是女,但又觉她是男是女跟自己有何相干?便没再问。接过后,道:“谢谢。”
二人相顾无言。不知过多久,王大娘咳嗽两声醒转过来。安素素忙走上前去,唤道:“大娘,大娘。”
王大娘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双腿接骨处有些酸痒,有些麻疼,多少年双腿都没有过知觉,她神情激动,满脸兴奋。
安素素问道:“大娘。你觉如何?”王大娘热泪蓦地潸然而下,道:“素姑娘。你可真是老婆子的恩人。照顾我多年且不说,还找人治好我的腿。我……”趴在床上,忽磕一个头,哭喊道:“老婆子谢谢你啦。”
安素素忙扶起她,道:“大娘。您千万别这样。我如何受的起?”王大娘道:“受得起,受得起。老婆子的命是你给的。我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安素素道:“大娘。这都是我应做的。莫不是你,我也不会加入丐帮,也不会认识我师父,也不会认识乐儿他们这帮孩子。我应谢谢你。”
淳于明心道:原来这小叫花是丐帮弟子。王大娘道:“乐儿他们都是好孩子,将来定跟他们爹一样,是丐帮的栋梁。”
“啪。”突然一件物事从床上滚落在地。淳于明定睛一看,脱口而出道:“这是我的钱袋。”安素素好不尴尬。王大娘道:“你的钱袋?”
淳于明刚想说是,却被安素素抢道:“你再仔细瞧瞧。我记得你的钱袋红绿相间。我今天刚给你的。”淳于明莫名其妙道:“你何时给过我?”安素素使个眼色,道:“在那条小街里。”
淳于明喃喃道:“小街里。”猛然想起之前在一条小街追小叫花时,小叫花曾扔给他一个空的钱袋戏耍他。恍然道:“你是说……”
安素素道:“想起来啦?我早把你的钱袋给你。”冲他使劲眨眼睛。淳于明心领神会,笑道:“是啊。大娘。我看错。”
王大娘叹息道:“公子。老婆子的腿是你治好,但我实在没什么能拿来感谢你。素姑娘这些年给我送过不少钱,让我看病。但我知我的腿治不好,便一直存着。存着想等将来有一天素姑娘大喜,送给她当个彩礼。”安素素难为情道:“大娘。你说什么?”
王大娘笑了笑,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木盒,但已相当陈旧,道:“这些钱我一直放在枕头下,放别的地方我担心不安全。素姑娘给我的钱全在这里。今天我就还给你们。”
安素素急道:“这如何能行?这是我给你的,岂有归还和给予他人之理?”王大娘笑道:“素姑娘。你已老大不小,也该成家。这位公子相貌堂堂,心地又好,你不要再挑三拣四……”
安素素蹦了起来,道:“王大娘。你说什么?你再胡说,我可再也不来看你!”王大娘错愕道:“我……我……我也没说什么!”安素素正欲开口,却见淳于明已走出门外。
来到屋外,淳于明抬头一看,月亮已高高挂在天上,遍地洒满白色月光。而左边的屋子还亮着烛光,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些孩子整齐有序的躺在床上,进入梦乡。他情不自禁的笑了,心想如果自己也是这般无忧无虑的长大,有大人关心,有朋友玩耍,有哥哥姐姐照顾,那将多么幸福。悄然跃上屋顶,边打坐恢复功力,边守护这些孩子。
不知到了何时,只听城内打更的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淳于明睁开双眼,整座柒安城是那么的安静幽深。
“唰”的一声,一人也跃上屋顶,竟是安素素。淳于明道:“你还没休息?”安素素走来坐下,道:“睡不着。”淳于明道:“有心事?”安素素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淳于明笑道:“你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安素素道:“我愿有就有,不愿有就没有!”淳于明只是一笑。
过会,淳于明问道:“你偷钱是为他们?”安素素道:“怎说的那么难听?我这叫劫富济贫,以后少说什么偷钱偷钱,我不爱听。”淳于明哭笑不得道:“一个贼还这么多讲究?”安素素道:“我这叫盗亦有道。”淳于明又只是一笑。
安素素忽问道:“明天你是不是要走?”淳于明默然半晌,叹口气道:“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所。看来我只能随遇而安,四海为家。”安素素道:“那你……不妨……不妨留在柒安。”淳于明摇了摇头,道:“我还要去调查我的身世,不能再逗留。”安素素道:“那你准备去哪?”淳于明思索片刻,还是告诉了她,道:“煕煌山。”安素素道:“合一门所在?”
淳于明有点惊奇,道:“你还知合一门?”安素素郄道:“小瞧人是不是?我可是丐帮帮主的入室弟子,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能逃过我的眼睛?”淳于明忙问道:“那你可知少林方丈相空大师?”安素素道:“他不是已圆寂?现在的少林方丈是他徒弟,玄空大师。”
淳于明这才得知原来与疯老头通书信的相空已与世长辞,又问道:“你可曾听闻合一门木掌门?”安素素道:“木正风?他不是已失踪?”
淳于明霎时来了精神,道:“你听说过他?”安素素又郄道:“江湖上何人不知木疯子?不到而立之年,便武学大成,声名鹊起。以自创的一套合风剑法横扫漠北,挫败大漠七雄。又在江东杀尽倭寇,拔掉东海帮,平息倭寇之乱,最后不负众望,继任合一掌门。至今为人称赞乐道,乃武林正道表率。而他与少林方丈,就是你刚才提起的相空大师乃莫逆之交。但突然有一天他却失踪,从此查无音讯。”
淳于明心道:原来疯老头的剑法还有名字,叫合风剑法。而且还赫赫有名,名震江湖。而此时想必只有我知他失踪后的行踪。道:“那你可知他因何失踪?”安素素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恐怕无人知晓,连我师父都不曾提起。”
淳于明眉头紧锁,心下沉重:当年疯老头身上到底发生什么变故,以至疯疯癫癫二十年,抱憾而终?又是被何人遗弃在山野蛮荒之地?而我又为何被他带进山里?
见他低头沉思,安素素问道:“你在想什么?”淳于明道:“没什么。时候不早,早些歇息。”翻身下地,走去右边破旧屋子,找来杂草一掩,席地而睡。
次日将近中午,淳于明又给王大娘调理一次全身经脉,又告诉她应如何恢复,每日需怎么养伤吃药以后,他道:“大娘。该说的我都已说。您一定要养好身体。我这就跟您辞行。药方我留给乐儿,以后您一定要按时吃药,祝您早日康复。”
王大娘把木盒子递给他,道:“公子。这些钱你拿着。”安素素道:“大娘,你再这样我可生气。”
王大娘只好放下盒子,道:“你们都是好人。老婆子一定天天求菩萨保佑你们。”淳于明道:“大娘。你安心恢复身体。有缘再会。”拱手做个礼便已出门。安素素又嘱咐孩子们两句,忙跟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