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朱外传》 第七章 安夫人 在线阅读
因内力消耗过度,淳于明有点头昏,身子颤了一下。安素素忙过来扶住他,冲韦庆呵道:“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淳于公子好心让你,你怎可趁人之危,执意取他性命?”
韦庆“唰”的一下,把剑收鞘,道:“谁要他相让。在我看来,他是故意卖弄。”安素素气道:“你……”
“夫人有请。”这时管家带着七八个家仆分队列开迎了出来,他道:“夫人有请白云山庄的慕君公子。”
谢海通和韦庆快步站在慕君左右两侧,同时伸手道:“少爷。请。”二人簇拥着慕君走进安府。
安素素知自己身份已然暴露,没必要再遮掩下去,道:“刘管家。快带这位公子前去休息。”
刘管家愣了愣,待看清此人后,吃惊道:“小姐。你怎穿上仆人衣服?这要让夫人知道,她……”
安素素不耐道:“先别说这么多。快带他前去休息。”淳于明擦去额头虚汗,道:“我只是这两日太过劳累,没什么大碍,不必麻烦。”安素素关切道:“你真没事?”淳于明点点头。
安素素道:“那好。这三人来者不善,我担心我娘有危险,我们快去看看。”拉着淳于明跑进安府。
进得厅来,安素素拉着淳于明坐下,而慕君、谢海通、韦庆三人远来是客,主人未曾招呼,还在站着。刘管家见状忙请他们三位坐下,茶也端了上来。
过会,一位端庄典雅,雍容华贵,温文尔雅,贤良淑德,看着三十多岁,风韵不减反增,十分贵气的妇人端步走来。一袭蓝紫交错的长裙,身后跟着四位丫鬟。不过此贵妇人完全遮盖住几个年轻貌美小姑娘的风采,鹤立鸡群,傲视群芳。
淳于明、慕君、谢海通、韦庆四人均想:想必这便是安夫人。
安夫人看屋里竟有五人,而管家之前通报的只是三人。细细一看,眉目中略有怒色,道:“你怎这番打扮?像什么样子?”安素素嘟了嘟嘴。
安夫人道:“昨晚你彻夜未归,去了何处?”安素素走到她身边,嬉笑道:“娘。昨晚我只是没给您请安,其实我一直在房里。”安夫人道:“你这撒谎的能耐可越来越高。昨晚小青去你房里看过你三次,但每次都没看见你,你还敢说你在房里?”
安素素瞪一眼小青,小青忙低下头。安夫人见状道:“是我让小青去的。以后我就让小青跟着你。看你还乱跑。”安素素道:“娘。我都长大啦,还不能自己出去见见世面?”
安夫人道:“以后有你见的世面,但现在在家给我好好呆着。一个女孩子家,天天跟个男孩子似的,毛毛躁躁,疯疯野野,真不像话。”
安素素义正言辞道:“我这是秉承爱护苍生之念,去救人于水火,渡人于苦难,怎是疯野?”
安夫人哭笑不得道:“怎么?娘还管不了你?看来真该找个人替我好好管管你。等你哪天成亲,娘彻底不管你。”安素素蓦地甜笑道:“我舍不得娘,想一直陪着娘,我不要成亲。”安夫人被她气乐,道:“真拿你没办法。”
“咳。”慕君忽咳嗽一声。安夫人闻声又打量四人一下,只见有两位公子,两位男子,疑惑道:“不知哪位是白云山庄的慕君公子?”
谢海通、韦庆忙站起身行礼道:“白云山庄谢海通,韦庆,见过夫人。”安夫人点了点头,摆手道:“请坐。”
安素素忽道:“对了。娘。我刚结识一位朋友,还没来得及给您介绍。”安夫人道:“朋友?什么朋友?”安素素走到淳于明身边,笑道:“就是他。”淳于明忙站起身,行礼道:“晚辈淳于明,见过夫人。”
安夫人见女儿结识的朋友却是一位公子,心想:这小丫头原来已经长大。微笑道:“公子一表人才,器宇不凡,敢问是哪门子弟,令尊是谁?”淳于明道:“这个……”
安素素见淳于明面有难色,不满道:“娘。你问的这都什么问题?”安夫人道:“你先不要说话,老实呆着。”安素素道:“我不。我……”淳于明不忍让她母女因己争论,再伤感情,抢道:“禀告夫人。我无门无派,而且我是孤儿,没什么亲人。”
“无门无派?”韦庆冷笑道:“那你的武功从哪学来?”淳于明道:“无师自通。”其实他所言非虚,冰云寒功他只有秘籍,并无任何人指点过他。而剑法是他从疯老头身上看来,自己揣摩练习。所以他的确算得上是无师自通。
“哈哈。”谢海通大笑出声,道:“无师自通?那你意思岂非你的武功是你自创?”淳于明道:“这个……当然不是。”
谢海通道:“那不得了。你还是从别处所学。而我六弟问你的是武功从哪学来,又不是怎样练成,并无窥探你练功法门之嫌,你有什么不好说?”淳于明道:“我……”
见淳于明吱吱呜呜,安素素道:“谢大侠……”谢海通连连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侠。大侠做的事我从来不做,大侠不做的事我倒是抢着去做。”安素素道:“那就是谢不侠?”谢海通道:“谢不侠不还是侠?”安素素道:“那该如何称呼?”
谢海通本想说你可以叫我相公,但安夫人此时在场,如何能开这种玩笑?道:“我习惯别人叫我五哥。”安素素道:“好。我姑且叫你一声五哥。谢五哥。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谢海通干脆道:“尽管讲来。”
安素素道:“如你所说,这武功从哪学来,没什么不好说。那我想请问你家公子武功从哪学来?”谢海通全身一颤,万想不到安素素突然会问他如此问题,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慕君“唰”的一声,抖开折扇,淡淡道:“安小姐对我的武功感兴趣?”安素素道:“没兴趣。我只是想告诉某些人,他的话,全是屁。”
谢海通愤然站起身,道:“你……”见他本是一能言巧辩之人,却突然为之语塞,安素素更感开心,道:“臭屁终于停了。”谢海通没占住话理,无法再与之争辩,怒视安素素一眼,坐了回去。
安夫人话里听音,问道:“淳于公子,你还会武功?”安素素抢道:“不但会,而且还是高手。不。是高高手。”添油加醋的把刚才淳于明与韦庆的打斗描述一遍。安夫人这才对淳于明高看一眼,道:“原来还有这等事。”安素素道:“是啊。而且……”又把淳于明给王大娘治腿的事一股脑的全说。安夫人对淳于明更是刮目相看,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年轻有为。”
谢海通心中不忿,阵阵冷笑,道:“这位淳于兄弟确实有些本领,但跟我家公子比着,便是小巫见大巫。”安夫人道:“你家公子?”谢海通道:“没错。正是我家慕君公子。”
安夫人这才想到,因安素素的插科打诨,一直冷落这位慕君公子。微笑道:“寻常妾身虽久居闹市,但鲜少与人来往,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人挂念。但不知三位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慕君道:“我早已禀明来意。”安夫人道:“哦?容我愚钝,不知公子此话何意。”慕君道:“当真不知?”
安夫人心下不免觉此人太过傲慢无礼,莫非她修养好,或许早已发火。道:“白云山庄我确曾听闻,但据我所知,普天之下七省八郡都有白云山庄,而我正好与其中任何一个白云山庄都没有交集。若非看公子远道而来,我平常不见任何生人。我道公子远来是客,望公子也以礼相待,以诚相待。”
慕君冰然的脸上,蓦地出现一丝苦笑,道:“看来我不该来。”
安素素早已看不下去慕君对她娘言语不恭,更何况她对这三人本没什么好感,而谢海通还欺辱于她。道:“那你们走吧。刘管家。送客。”
慕君眼中陡然闪出一丝冷光,道:“你说什么?”安素素道:“我……”看着慕君冰冷的眼光,她竟觉有些害怕,怯懦的不敢再吭声。
安夫人见女儿胆怯,心下对慕君已有怒气,冷声道:“慕公子。我近日偶感风寒,身边抱恙。你们若无事,请恕我不便久陪。但你们旅途劳顿,舟车辛苦,不妨在我这府上暂且歇息两天,后日你们再走。小青。带慕公子三人去客房。”
小青道个万福,道:“三位公子请随我来。”慕君道:“不必了。其实我此番前来只不过想问夫人一句话,问完我便走。”安夫人道:“话?什么话?”
慕君脸上忽扬起一丝怒气,道:“白云山上宿双林,白云山下相归耕。不知夫人自己所作之诗,是否还记得?”安夫人登时全身猛然一颤,大惊道:“你说什么?”
慕君愤然站起身,道:“看来夫人还记得。而我化身白云山庄公子而来,本已表明来意。但夫人却说不知我等何意。看来夫人早已把白云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安夫人惊道:“你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而这两句诗你又从何得知?”慕君眼中有丝悲伤,道:“我爹告诉我的。”安夫人惊道:“你爹?你爹他……他还活着?”慕君道:“死了。”安夫人瞪大眼,道:“死了?”
慕君愤慨道:“夫人何必明知故问?我爹死之事,早已轰动武林,传遍大江南北。连几岁的孩子都知,而夫人竟不知?”安夫人忙道:“我真不知。当年与你爹分开后,我再也没得到过他的消息,我还以为他……”慕君道:“以为他早死了?其实他没死,他只是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安夫人道:“那他为何……不……不来寻我?”慕君道:“因他恨你。他不来杀你已仁至义尽,岂会寻你?”安夫人黯然神伤,道:“是啊。他那么恨我,岂会来寻我。而他派你们前来,是来解当年之恨?”慕君狠声道:“我爹若想杀你,何必等到今天?”安夫人喃喃道:“何必等到今天。”慕君道:“你还不明白?我爹若……若非已原谅你,他怎会让我来?”安夫人魂不守舍,道:“怎会让你来。”忽大叫道:“你……你是……”
慕君背过身去,道:“我本不知你还活在世上。其实我宁愿我永远不知。我本打算与我爹同生死,共命运。但他临终前却告诉我你的存在,还务必让我来见你。我这才又萌生生志,带着谢五哥、韦六哥逃了出来,不然我早陪我爹一起死。”
安夫人道:“你爹怎么死的?”慕君转过身恶狠狠道:“被你害死的。”安夫人惊道:“我?”慕君道:“莫非你当年执意离他而去,让他郁郁寡欢二十年,以至心智迷失,走火入魔。不然岂会给予奸人可乘之机,含恨而死?”
安夫人瘫软在椅上,目光呆滞,半晌不做声,木讷的点点头,道:“对。是我害死他的。”安素素跑到她身前问道:“娘。你害死谁?”安夫人眼泪哗然流下,道:“娘害死他的爹。”安素素道:“怎么会?娘。你怎会害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们到底是谁?他爹又是谁?”
安夫人泪如雨下,道:“娘不能说。说了我们连柒安这最后一块立身之地都没。”安素素道:“这又是为何?这宅子不是皇上赏赐的?你不是皇妃?你……”
“啪。”安夫人忽抽安素素一个耳光,呵道:“住嘴。”安素素狼狈的捂着脸错愕道:“你打我?”安夫人没有理她,还瞪她一眼,安素素心下更疼,道:“你又打我。从小你就打我,骂我是孽种。既然我是孽种,你为何要生我?”
慕君恶狠狠道:“我来告诉你。因你娘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委身下嫁给一个荒淫无度的老皇帝,然后就生下了你。”
安素素睁大眼睛,道:“原来我爹是皇帝。以前我娘打我骂我,我还以为我是我娘领养的。我还偷偷趁我娘有一次弄伤手指,采几滴她的血,看看能不能跟我的血相溶。那时我才知我娘是我亲娘,但我一直不知我爹是谁。可我后来听人说我娘以前是皇妃,但突然有一天不知因为何故被贬到柒安。我就怀疑我爹是不是皇帝,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慕君咬牙切齿道:“不错。这都是真的。可惜狗皇帝现在已死,算他走运,但狗皇帝的儿子女儿我一定要杀个干净。我要让他们给我爹陪葬。”他说的皇帝是当今隆德皇帝的父亲万兴,早在十八年前便突发疾病,死在宫中。
安夫人惊道:“你想干吗?”慕君杀气四溢,道:“我说过的话一定作数。既然你都曾说她是孽种,而她又是狗皇帝的女儿,看来她确实该死。今天我就以血立誓,必将杀尽朱皇一家。”突然抽出韦庆的剑,刺向安素素。
“不要。”安夫人惊呼出口,蓦地挡在安素素身前。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以至没人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慕君的剑已从安夫人胸前刺到后背。
慕君的眼睛睁的最大,错愕道:“到死你还护着她?”
安夫人已瘫倒在地,痛苦的挤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不愿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你爹的事因我而起,就由我结束。”吃力的抬起手,道:“君……君儿,我对不起你爹,也对不起你。但我当年是为了救你爹,才不得不这么做。你爹从小胸怀大志,身负家族使命,却被奸人告发,以至身陷大牢。我实在没办法。只好进宫求皇帝赦免他。但皇帝知道了我和你爹的过往,便把我贬到柒安。我担心因我再给你爹带来什么不必要的祸端,只好隐瞒真相。说我是自愿进宫,为皇妃之尊,富贵荣华。但我没想到,你爹最后还是因我而死。你们恨我怨我,我不怪你们。但君儿,我求你。我求你照顾好素素,她是无辜的,你千万不要伤害她。我……”手脱力砸在地上,祥和的闭上双眼。
安素素大喊道:“娘~~”众家仆丫鬟大喊道:“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