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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白言《寻仙不见》免费阅读全文精章推荐

时间:2021-01-17 11:33:13作者:一叶如来

这是一叶如来写的一部叫做《寻仙不见》的奇幻类型小说,其中主要人物是扶苏白言,故事避开俗套,情节非常有新意,让人深陷其中,以下是《寻仙不见》玉瓷瓦碎的内容:扶苏到玉瓷阁小住,一去也已几日。坐在池边,稍稍一懒身子,露出半边肌肤如脂的颈。落樱下隐......

寻仙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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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仙不见》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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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到玉瓷阁小住,一去也已几日。

坐在池边,稍稍一懒身子,露出半边肌肤如脂的颈。落樱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青衣女子的轮廓,淡然而坐,不由引人视线。

园中的亭里,白言抬头看过一眼,微微一笑,继续收回视线又继续翻看着堆积如山的账目。这时才微微收敛笑意,露出几分严肃。

最近的账目反映,在卫国的商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前阵子孟国大军压前,卫国已经陷入备战的准备,这种生死存亡关头,这样的情形似乎也在预料之中。

看来需要抽个时间过去看看了……不由轻轻一叹。

这时有隐约的乐律从园子中传来,好似一只柔和的手,把心里隐约的焦虑又不着痕迹地按捺了下去。

白言的嘴角不由轻轻一勾,弧度显得有些宠溺。起码在他看来,扶苏是无愧的女魁之选。这几日她闲来没事总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弹奏,不厌其烦。虽然她早已经弹得很好了,虽然她似乎一直弹得漫不经心,却总是不由得会叫人被她吸引。

“少爷。”正想着,修竹满脸不悦地走进了亭子。

“怎么了?”白言抿了口茶,眉心微微蹙了蹙。这上好的碧螺春,但似乎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修竹不知是否有意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扶苏,道:“流庭拜了名帖,要拜访少爷。”

“流庭?”语调忽然一沉,白言不怒反笑,“这么多天了,我料他也该来了。”

“少爷的意思是?”修竹小心地端详着他的神色。

“叫他到客厅里等着,就说——我马上就到。”白言一声冷笑,候在旁边的清冷已欺到了他的身边。轮椅一推,却不是朝客厅的方向,而是反向园子深处行去。

修竹眼中一抹了然的弧度,也转身返回。

那个园子里有一个人,一个女人。或许,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碰面正是少爷想要的……悠悠的琴声,时远时近,扶苏清抚着琴弦,并没觉察有什么异样。

空落的厅堂,周围恭敬地站了不少仆人。

整个堂中散着一抹淡淡的茶香,由细致的壶嘴间隐隐荡出,缭在身边,格外怡人。流庭坐在椅上,小小地呷了口茶,显得闲散至极,仿佛对自己身处天下首富之府无丝毫自觉。

这个地方他不是没有来过。

曾经有一个叫“白萱”的女人嬉笑嫣然地将他带来这里,那个时候她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女人,其中一个,当然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原以为这样的大家闺秀也是和那些女人一样的,魂销枕侧,好聚好散,但这样一个向来柔顺温婉的女子,竟会用这样刚烈的方式来报复他的背叛。

只是因为没有料到,所以她死了,他来不及阻止,也可能他只不过是懒得去阻止。

她是白言的姐姐,也是白言一直以来唯一亲近的人。自那以后,他便同白言结下了仇。自此再没有踏入过玉瓷阁半步。但是今天,他却要来拿回一件东西……出神间,隐约只听枯枝被压上时的“吱呀”声,流庭抬头,就看到了来人。

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青衣如蔓。

她站在那个纤瘦的男子身后,相衬之下显得格外的协调,但流庭的眉心却是不由微微蹙起。

差点忘了这几日扶苏就在这里“照顾”白言。

一时间没有说话,他的视线掠过扶苏落在白言身上,嘴角勾出一抹弧度:“白公子果然是个‘忙人’,等了那么久,我正在想是否不该打扰。”

白言神色淡淡:“流庭公子这次前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白公子难道真的不知?”流庭的话语中听不出情绪,只是眼里的神色有些戏谑。白言大费周章地放出的消息,实则也不过是为了提醒他那件遗漏的东西。

“这么说起来,倒是可以猜测一二。”白言轻抿了口茶,语调不徐不缓,“如果是为了那个东西,恐怕恕难从意。那可是家姐过世后留下的遗物。”

流庭冷笑道:“白公子该不会连是谁家的东西都分辨不清了吧?”

“既然是家姐留下的东西,自然该由白家处置。你现在说拿就拿,难道就不觉得太过简单了吗?”平和的语调中不由有了几分冷意。

白言感到身后替他扶了轮椅的那双手似乎紧了紧,略一垂眼,故作不觉。害死家姐的真凶,这叫他怎么可能原谅?

再抬头,冷漠地看着流庭,他轻轻一笑:“流庭,你叫别人付出了代价,难道不觉得你自己也该有所付出?”

这一笑,太冷,一时有种残忍得叫人窒息的错觉。

“你到底想怎么样?”流庭的眉心渐渐地锁起,神色几分深沉,“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把‘那个’还给我。”

“真的吗……要什么你都会给?”白言轻轻挑眉,信手掂了掂杯盖,却没再继续说什么。嘴角一丝讥诮的弧度,却似乎很是欣赏流庭这种极少会有的焦虑神色。

周围一片难堪的沉默。

“或者你想要我为白萱偿命?”

很平静的话语,在一片寂静中格外突兀。

身后扶着轮椅的手一颤,轻微的震动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白言眼眸深处冷邃的神色一晃,突然间散了开去。扶苏在这里,她在乎这个男人……心仿佛有一瞬间窒息的感觉,他略一哂笑:“如果我说‘是’,你真的会为我姐姐偿命吗……”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这样的话不吉利!”

流庭正要开口,冷不防冒出的声音堪堪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扶苏一转身便站在了两人之间,俏俏地摆了个姿势,轻笑一声:“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眼底的神色略沉,面上却是如花的笑,然后故意摆了个亮相的造型,盈然一笑,“难得流庭公子会来玉瓷阁,如果没记错,两位都还没见过扶苏的舞吧?不如……”

“既然白公子不愿交还,在下也只能日后‘另想办法’了。”流庭打断了扶苏的话,深深地看她一眼,起身就走。

“扶苏。你要去追吗?”

淡淡的一句,扶苏这才觉察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想往外跟去。收回视线看向白言,泠泠地抿起了一抹笑意:“流庭公子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真叫我好奇。”

“一块玉佩。”

“一块玉佩?”没想过白言真会告诉她,但这样的答案连扶苏自己都不由惊奇,“会是什么玉这样贵重?”

“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块烂石头。”白言抚摩着指间的杯盏,清清的眼底尽是冷意。

“我去去就来。”

扶苏一声过后掉头跑出,并没有看到身后那人指间一颤,险些杯落瓷碎。在门口拦住了流庭。好不容易喘上了气,却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不语,顿时不悦:“怎么了?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你这样出来,就不怕白少爷不乐意?”

“我乐意不就好了?”扶苏笑意盈盈,“我只是好奇,那‘东西’你就非拿回来不可吗?”

流庭眼中的古怪一闪:“你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流庭睨了她如此“坦然”的目光,神色终于稍稍一软,道,“是的,我必须拿回来。”

“如果我帮你拿回来,你拿什么奖励我?”扶苏嘴角一扬,已然一副彻底的无赖相。

她能帮他拿回来?虽知是不可能的事,流庭终于忍不住有了抹笑意,刚才的不悦也淡了不少:“你想要什么?”

“这么大方?”扶苏有些不可置信,做思考状想了想,才道,“这样吧,等我夺了魁斗,你就带我离开齐国好不好?”

流庭原本准备,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一个空口的誓言而已,大不了日后否认了就是。却没想到,她要的不是金银珠宝,不是绫罗绸缎,而只是一个“带她走”的承诺。

曾经有个女人为了权势丢弃了她,而现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却舍弃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而只要——他。

“好……”流庭不禁动容,话语出口时连他自己都不由愣了愣。没有丝毫虚假的应付,也没有对往后步步举措的算计安排,下意识就自自然然说出了这句“好”……有些出神,本还想说什么,待反应过来时扶苏早已经心满意足地又回了玉瓷阁。他站在门外只能望着那个背影渐渐远去,周围一片落地的阳光,却仿佛只有那个女人才是唯一的落在这明媚之间的一点。

这种明媚灼烧着眼瞳,微微生疼。

他真的还可以尝试去拥有吗?又或者,他真的可以做得到吗,这样看似风流却实则冷酷无情的他……对于扶苏的要求,白言的语调淡然无波:“你真的想要我把东西还给他?”

“是。”

“即使这样一来,等于让我背叛了我姐姐?”白言的眸色一沉,看着远方,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稍稍一顿,扶苏轻轻地咬了咬唇:“是……”

明知是过分任性的要求,但是她却依旧这样说,她果然还是——自私的……他没有让她来推,而是自己一个人倔犟地摇着车轮渐渐远去,那个微微显得瘦弱的背影从她的视线中消尽。

“唉……”想起那一日的情景,抚琴的女子莫名一声重重的叹息。 晚上就是魁斗了,可是她突然一点心情都没有。远远看去可以望见竹林间若隐若现的楼阁,只知道白言就在里头,她却不方便进去。

其实,并不是她不想去,实在是——每次总有一个凶神恶煞的修竹守着,她的脸皮再厚,也不代表她不会感到心虚……“唉……”扶苏想着,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最近白言的身体又差了不少,真不明白这人怎么就可以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自从那天和她的对话结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出过书房的门半步。

“唉……”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叹息了。

“你以为唉声叹气地演戏,就可以放过你了吗?”

虽然稚气的声音,却是冷冰冰的调子,不是修竹还会是谁?扶苏顿时眼睛一亮,勉起一抹笑道:“修竹小弟弟,今晚就是魁斗了,你是不是来给我加油的呢?”

“谁要给你加油!”一句“小弟弟”叫得修竹脸上顿时又冷了几分,重重一哼,“少爷让我找你过去。”

“白言叫我过去?真的?”扶苏顿有几分受宠若惊。他终于肯放过他自己了?他终于肯原谅她了?

将琴往旁边一推,她忙不迭地催促道:“那还不快带我去?”

那可是千金难买的名贵古琴啊……修竹在她一丢之下心痛得险些要叫出声,嘴角猛地一抽,才硬是又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跟我来!”

扶苏顿时没了先前唉声叹气的模样,心满意足地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房时,白言正在翻看账本,似乎仿佛丝毫没有察觉。

修竹退到了一边没有说话,只留下扶苏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房间中央。她偷眼看着白言的神色,琢磨不透这人的意思,也只能耐心地等着他自己“反应”过来。说到底,毕竟理亏的人是她。

不能说她对流庭的许诺抱有多大期望,她并不会单纯地认为,只要是承诺,别人就注定会替她实现。她只不过是在小心翼翼地维护最后的一个机会,给她自己的,也是给流庭的。

上次嗣音的到来让她又发现了很多东西,她渐渐明白,不论两个人离得多近,如果心是远的,反倒不如不见。所以她只是再赌一次,却在下赌注的过程中忘了,自己的孤注一掷或许会伤害到另一个男人。

时间一时停滞,风淡淡地辗转在耳边,有些迷离了思绪。

终于,白言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眼里是一种叫人无法琢磨的平静,扶苏的心头莫名地一跳,然后听到白言说:“我会把东西还给他。”

很直接的话,也应该是她想要的,扶苏却莫名感到难过,轻轻地一垂眼眸:“条件呢?”

“对你,我没有条件。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白言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至于流庭,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等到魁斗结束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我想要的是什么。”

知道再问也已经问不出什么了,扶苏声音一轻:“谢谢。”

谢谢?白言的心间不由一涩。她就那么确信,他不会提出让流庭去死的要求吗?这个女人这样轻易地看透他的心,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今晚过后,或许她会恨他,恨他对流庭的那个要求。又或许——她会终于开始憎恨流庭这个男人。

但是……伤害她,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虽然今晚他会让流庭自己作决定,但是他几乎可以预见那个男人即将作出的选择。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可以放下姐姐的仇,他可以让自己变得卑鄙,这一切只是因为放不下一个女人。

从小到大,在家势显赫的白家,他不过是家中人的一个耻辱。一个残废,是不应当存在于白家的污点,但他却靠自己的手段从所有鄙夷的目光中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他叫所有侮辱过他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他一直以为唯一给过他温暖的白萱已经死了,自己的心早也就跟着死了,但是偏偏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竟然给了他一种叫人贪恋的温暖……为了她,竟然叫他真正不惜任何代价。

白言没有应扶苏的那声谢,只是又垂下了头看着手中的账目,耳边落过女子渐渐远去的步声,不多久,便又从园子中依稀扬起了琴音。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强让自己不去留心于这些曲律,笔下依旧没有停歇,直到扶苏坐了马车离开,落日时分,他才将笔搁置。命修竹备了马车,也朝了城外西郊竹林的摘星台驶去。

几乎全城的百姓都争相来看魁斗,摘星台周围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台后山庄的厅堂内,充满着浓烈的脂粉味。旁边的女人们一个个浓妆艳抹,只有那窗棂的旁边懒懒地靠着一人,一袭白缦轻衣,略挑了柳眉,却什么都没有多做装扮。青丝垂肩直下,未戴分毫首饰,倒是落得一身素丽。

其实这是她在蓬莱楼的时候最喜欢的装束。虽然她承认,蓬莱里的仙个个喜欢白衣,个个自恋得紧,不过……回头看看那盒子中艳红的脂粉,她的眉心一皱。算了吧,那种东西每次用都叫她呛得难受,不是必要,还是能免则免的好。

外面掌声雷动,她倒懒得答理,根据先前抽取的号码,姑娘们轮流献艺,她是最后一个。

扶苏懒洋洋地抬着眼,看了眼外边台上的情景,也无非是些琴棋书画、歌舞曲律,反倒叫她隐隐有了睡意。眯了眯眼,不禁看着外面发呆。今天流庭会来吧?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这个人会不会终于开心一点?然后,是不是真的会带她离开呢…… 那个许诺,到了现在她还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期待。

呆呆地想着,扶苏的视线往身处贵宾位的白言身上一落,微微滞顿。

如果她走了,这个人要怎么办呢……

仿佛感知视线,白言竟也朝她的方向投来了视线。一时对视无言,然后又不着声色地移了开去,不知为何,竟然好似有些刻意回避。

扶苏蹙了蹙眉,在桌上一趴像极一只散漫的猫。托着头,眼皮也不禁开始一闭一开地“挣扎”了起来。

分明是魁斗,但为什么她就是一点都紧张不起来呢……沈娘进来的时候一看扶苏的这副模样,不由郁闷:“你怎么这副样子?还不快准备,就要到你了。”

“到我了?这么快?”扶苏将眼一睁,顿时来了精神。把裙摆随意地笼了笼,抱起旁边搁着的一个琴箱,才回眸一笑:“沈娘,我走咯。”

“走好……”沈娘已经连郁闷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扶苏出去,视线落在琴盒上却有些好奇。这个盒子,虽然自扶苏入楼后的第二天就有人送来,她却从没有看到过里头琴的模样。

出神间,扶苏将琴盒子在桌上一摆,已经打开了。

没有金贵的装边,没有细致的修饰,只是一架极普通的古琴,甚至连尾角处都有隐约烧焦的痕迹。但更多人的视线却是落在了琴身上。这架琴上——没有弦。

扶苏将琴摆好,就仿佛没有看到周围的诧异一般,神色泰然。但远在蓬莱楼的水镜前,看到这个景象的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素徊轻咳了声,道:“她居然把‘无弦’带到外边去了。这简直是胡闹!”

离落也不由摇头:“外面没有的东西,她就不怕招来猜疑。”

“只能随她去了。”素徊将视线又投在了水镜上,笑道,“虽然有作弊的嫌疑,但带去就带去吧。反正只要不是仙,谁也‘弹’不了这无弦琴。”

一阵风,吹得那水镜上的景象也晃了晃。

扶苏掩面打了个喷嚏,心里顿时抱怨。都不需猜她也可以知道,定是某些人又在水镜前光明正大地看着,还出言背地里调侃她。收了收神,心若无羁地在琴前坐了下。好吧,他们爱说就说,她可不乐意答理。

轻轻的几下弹拨,原本空无的琴身上突然隐约出现了晶莹的琴弦,这样轻地一触碰,仿佛瞬间激起一片翩飞的荧光。

周围顿时一静。

刚才那几下弹拨,如水般清澈的弦霍然多了一片,若有若无地展在风中,清如幽泉。平平无奇的琴面渐渐变得透明,里面似乎带起点点银光。风伫立在扶苏的身边,抿嘴一笑间,白衣胜雪,将她唇上的一点朱红衬托得分外妖艳。

她的眼轻轻一抬,仿佛天地都为之屏息。

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扶苏远远地看到他漠然的神色中渐渐多了一抹温和。一时笑得越发肆意,琴声间也仿佛开始愉悦。

他说过,魁斗结束之后会带她离开。那就,再相信一次吧……曲子沉静下的时候,已经没人说话了。

一阵沉寂。

“好!”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全场是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的人都开始喊她的名字,驻足而立,身边的无弦琴也已经回复了原本丝毫不起眼的模样。

扶苏的眼里没有太多的欣喜,而是转身看向白言:“白公子,你答应我的事该当如何?”

白言由修竹推了轮椅上台,到扶苏身边。这个女人的身上没有太多的脂粉,却叫他格外贪恋……似乎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然后,远远看向人群中的流庭:“流庭公子,你要的东西不上来取吗?”

嘴角微微一扬,神色间是说不出的古怪。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流庭,却见他只是落几分的不屑,施施然地走上高台,不徐不缓。看一眼白言,声音有些冷:“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这玉佩,我要你用扶苏来换。”

所有的话也比不过这样一句来得冰冷。

扶苏感到周围的风忽而显得这么凛冽,然而全身一僵之下也只是淡淡地看向流庭。他瞬息万变的神色落入了她的眼中,而她却是一脸平静。

想要再信一次,没想到有时却是这样的难。

看向白言的时候,这个男人并没有看她。他似乎看着远处,又似乎是在故意躲开她的视线。

扶苏的嘴角微微一苦。

他是想让她死心。

不得不承认白言很了解她。像她这样的女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流庭真的应下,她会选择——放弃。

这时的流庭,眼里依旧深邃,有挣扎,有汹涌的狂澜。

要一块玉佩,或是一个人。二选一的问句。

良久的沉默,风似乎停在身边,肌肤上一点点多了清凉的感觉。这样久的考虑,让扶苏感觉到身体似乎开始冰冷,一点点地往深处蔓去。

流庭的拳微微地握了起来。

“流庭公子是在犹豫什么?莫非,你真对一个青楼女子动了情?这快玉佩,你不要了吗……”白言的话语忽远忽近,他的手里是一块通透的宝玉。

流庭的身子突然一僵。

动情?对这个女人?他看着扶苏的神色突然有几分古怪。一时无神的恍惚,然后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冷笑:“如果白公子想要女人,归你就是了。”

扶苏的身子忽然一轻,仿佛随意一阵风就可将她吹去。

她知道白言从未把她当青楼女子对待过,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说给流庭听。是激将,但那又如何?她要的只不过是最后的一句答复。

到头来,她始终是比不上在那个人心中弯韵的影子……罢、罢、罢,这样的背叛,她也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白公子,扶苏有些疲,就先回去休息了。”甚至没有开口挽留,清清的一句话,她转身便走。

款款的背景落在流庭的眼中,他的手下意识地想要伸去,但也只是微微一颤,最终无力地垂下。

是他狠心,却是她决绝。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没多久,竟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是老天也为她哭吗?扶苏只感好笑,却发现丝毫笑不出声。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停下时茫茫然地抬头,却不想自己竟到了状元府。

来人通传的时候,卫风稍一诧异,便搁下了手里的文书。

外面有细细的小雨,很单薄,在门口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伶俜的身影。卫风将下人手上的伞一接,过去替扶苏撑去了雨。

扶苏的面上有着薄薄的一层水意,盖在她的眼帘上,视线显得有些迷离。抬头看了看卫风,却是笑:“我夺得了魁斗。”这一笑很轻,如同衣上的那一层纱。明明说的是喜事,语调却是格外清冷。

绵绵细雨,来得倒是时候。卫风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进去吧。”

在下人们好奇的张望中关上了门,屋里墨香淡淡,比外面暖上很多。小炉煮酒,腾着袅袅的轻烟。扶苏坐着,随手取过一杯,仰头饮尽。

卫风没有阻止,只是皱了皱眉。

于是一杯、两杯、三杯……神色渐渐有些迷离了。

“小风,其实酒的味道不错,你说那只狐狸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喝呢?”似乎想起嗣音每次闻到酒味就皱眉的样子,扶苏不由笑着舔了舔嘴角,然后又是一杯。

卫风推门而出,对外面的服侍的小厮卫涯吩咐了声,不一会儿,又几坛满满的酒出现在了屋子里。

卫风果然是懂她的。

扶苏的眼抬了抬。嘴角不由一扬,也不多说什么。

漫不经心地喝着,渐渐地有了些醉意。莫名竟然想起,那个人是这么喜欢喝酒,就像她现在这样,自诩千杯不醉。一杯一杯地往肚里灌,不知不觉间已满身酒气。

扶苏迷离间抬眼:“小风啊,我夺得了魁斗。”

卫风无奈地摆手:“你已经说过了。”

扶苏垂了头,忽然一笑:“小风,我在凡间已经无所事事了那么久,是不是需要……做一些正事了?诺闻的命,是时候去拿了吧……”

“你非要这样吗?”卫风略有无奈,“和流庭撇清了关系,你就非得要去当他的仇人吗?你……”顿了顿,他的眉心越发紧锁,“你就不怕伤了你自己?”

“伤了我自己?”扶苏并没有听太明白。

“要杀诺闻,那你和流庭之间怎么办?你难道还要和他大打出手不成?没有人要求你要在多少时日里完成任务,你就非要这么快决定吗?”卫风看着她的眼睛,“其实……如果你不想做,也没有人会怪你什么。功勋录上的一笔,也不急这么一次任务。”

“我本也觉得任务可有可无,但现在这么拖下去,还有必要吗?”扶苏的声音淡淡的。

卫风默然不语。

今日的结果,他早就已经料想到了。但是……该告诉她吗,关于那块玉佩的事?

这块玉,是神医家留给流庭的最后一样东西。是唯一身份的凭证,是最后一点可以叫他记住自己是谁的东西,所以这个男人才会这样重视。但是不论如何,仅仅为此而放弃了扶苏,依旧很是让人——难以接受。

看着扶苏微微醉酒的样子,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如果这样可以叫她真正地放下那个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扶苏不似他这样优柔寡断,该做什么的时候自然会去做。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加叫人担心。

想起扶苏前几世的经历,卫风不由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蓬莱楼里见到扶苏的时候,她全身都是血。

蓬莱楼的人,并不是天生都是仙。而他们这些人留在蓬莱的目的,实则也只是为了早日再获轮回……他比扶苏来得早。

她来的时候,已是他经历了几生几世之后,但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仍是叫他暗暗心惊。

遍目的红,红得让人两眼生疼。但是她只是对他莞尔一笑,道:“刚从凡间过来,一身脏的,公子见笑了。”

当时他领了她去莲池净身,那样满身的血仿佛墨染般渲染开来,似是怎么也洗不干净。直到她再次走出,他才看见了那清泠泠的神色,一张脸素净无尘。

这是和第一眼截然不同的落差。

她抿嘴微微一笑,道:“我叫扶苏。”

蓬莱楼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世。自此以后,扶苏便也成为了楼中的一个仙。

现下,看着扶苏的模样,卫风眼里隐约蒙上一丝黯然,不由也取了酒杯满上,仰头饮尽。

扶苏偏了偏头,似乎为他的行为觉得古怪,但也只是一笑,继续喝她的酒。

一杯,两杯,三杯……

“小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喝酒?改天倒应该同那个庸医比较比较。”听扶苏的声音,已经有些迷离了。

卫风笑了笑:“我可比不过玄墨的酒量。”

取过火舌子一点,顿时屋内的灯亮了一片。他看着扶苏,轻声道:“你就先留在白言那里吧,诺闻的事,白言不是曾经答应过会帮你忙的吗?”

扶苏笑了笑,不置可否。

在状元府留宿一宿后,一大清早便有人专程将扶苏送回了旧迷楼。

在门口看到熟悉的马车时,扶苏不由愣了一下,走进只见轮椅上背对大门而坐的那人,看过去只是绰落落的背影。

沈娘本在旁边赔着笑,一见扶苏,便忙是招呼道:“你上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白公子可是等你等了好久。”

扶苏的视线瞟见沈娘手上的卖身契,漫不经心地掠过,只是微微一笑:“昨天回来路上遇到个朋友,就去叙叙旧。叫沈娘担心了。”

白言没有转过身来看她,只是背影一时显得有些僵硬。一阵风过,他轻轻地咳了几声。

扶苏貌似漫不经心地替他抚了抚背:“你又没盖毯子。”

白言的呼吸微微一滞,一时没有言语。

瞄一眼沈娘手上的卖身契,扶苏问:“你是来给我赎身的吗?”

“是。”

一句话落入耳里,叫她一时间格外不是滋味。本来,她的确是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但是有人这样“买”了她,总叫她觉得有种古怪的感觉。

忽然扬了一抹笑,她道:“扶苏日后定会将赎金还给白公子的。”

白言这个时候忽然又开始了咳嗽,喘息得急了,喝下几口温茶才慢慢压制下去。

抬眼看着扶苏,他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本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甘愿“属于”任何一个人,即使赎了她,也没有准备过要将她当做自己的“东西”来对待。只是没想到,她竟会这样倔犟。

白言嘴角一苦:“不用还我,是我欠你的。”

扶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摇了摇头:“那是他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似是不愿再谈这个话题,她回头看了眼白日里显得有些冷清的旧迷楼,慢声道,“我去你的玉漱斋那里帮忙吧,帮了多少,就算多少的账。等到把钱还清,我就自由了,可好?”

“你……乐意就好。”

“玉瓷阁已经不需要人了。”修竹不冷不热的声音这时冷不丁传来。

扶苏不出意外地看到一双冷眼,顿时默然。好吧……她就是和这个小孩八字不和。

她的眼轻轻眯起,一撇嘴:“这招不招人可不是你说了算。”

这一时,她又是那个狡黠的女子。

修竹恨得牙痒痒:“说得好听是来帮忙,谁知道是不是帮倒忙,如果你只是混混日子,我们玉瓷阁岂不是白白花钱多养一个人?”

这话听着,倒似让人以为这样大的一个玉瓷阁还养不起一个吃白饭的。扶苏眼里有几分调侃,正乐滋滋地琢磨着该怎么去玩弄,只听白言毫无情绪地叫了声“修竹”,惹得修竹又瞪了她一眼。

“咳,那个……”扶苏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会,道,“如果我让玉瓷阁的赢利上涨,应该就不能说我不干活了吧?”

“赢利上涨?”白言也不免有些惊奇,“扶苏,你留阁里做事就行,不用这样……”

“我说真的。”扶苏笑吟吟地打断他,看向修竹,眨了眨眼,“修竹小弟弟,如果我能做到,你应该也就没意见了吧?”

修竹撇开头:“反正公子肯定帮你,我还能说什么?”他的脸色显然臭到了极点。这个女人这样说了,恐怕自家少爷又要为了赢利上涨而加大工作量了。少爷的身体向来不好,为什么这个女人偏偏还那么喜欢折腾!

似乎猜到了修竹的心思,扶苏抿嘴一笑:“你放心,不出几个月,你绝对可以放心地让白言放假。”

修竹狐疑地看着她,显然是不知道她的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

扶苏笑得眼弯弯的,但白言却微微蹙了蹙眉。这时他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他始终是看不透的。她好像……不恨他,也不恨流庭,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种叫做“恨”的情感存在一般。

但他知道,他让她伤心了。

不论表面上装得多像,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酒味,靠近的时候叫他感到有些醉,叫他的心有些碎。

这样的扶苏,和那个叫闺婉的女人一点都不像……一点都不像?这个想法经过脑海的时候,叫白言也不由一愣。他查过她的出身,查过她所有的过往,如果她不是闺婉的女儿,那她又是谁?

枢密一家被灭门后流落民间的唯一血脉,正是一个叫扶苏的女子无疑。如果眼前的扶苏不是那个人,他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解释。玉瓷阁的消息向来是最灵通的,从未出过岔子。而他奇怪的只是——为什么扶苏见到诺闻的时候,还可以那样自若地笑着?

仅仅只因为诺闻是流庭的朋友?对于一个杀她满门的人,这个理由还是过分牵强了。

看着眼前的扶苏,他突然感觉自己完全看不透她。

这时外面匆匆地跑来一人,在大门的门槛那一绊,整个人便“嘭”的一声直直摔在了地上。

扶苏看清来人,不由责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门槛高是高了点,也不至于摔成这样吧?”

环儿一听是扶苏的声音,也顾不上全身痛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声道:“姑娘,姑娘你快去城门,快去!”

“去城门?”扶苏手下一用力,就将她扶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掸着她衣服上的灰尘,好笑道,“我又不出城,去城门干吗?这么兴奋,难道是有哪个杂耍班子来了?”

“是,你要出城……啊不,不是,你不出城……不对,是你要……啊啊啊啊!”环儿越说越乱,顿时急成一团,猛地一抓头发,“是流庭公子要出城!”

扶苏动作一顿的同时,四周的氛围也仿佛陡然一凝。

“你这丫头,胡闹什么呢!”沈娘在突然的安静中面色一沉,一把将环儿扯了过来,“流庭公子早就已经不是苏儿的恩客了,你现在来说这个做什么?”

“可是姑娘……”环儿面上惶恐,视线却始终落在扶苏的身上。

这个时候的扶苏却很安静。她遥遥抬头,视线落在天际之间,仿佛远远地看着什么。

那个男人要走了……

之前他答应过她,只要她帮他拿回了玉佩,等她夺得魁之后他就带她走。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果然是要走了,只可惜他走的时候,身边没有她。

扶苏嘴角微微一扬,弧度有几分讥诮。

是啊,明明知道不应该再相信任何,偏偏还要傻傻地去尝试。她现在的这个处境,不就是“活该”吗?

但是,心还是依然,痛了痛。

白言看着她,环儿也等着她的回应。或许他们都以为她会追去,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会去。

当流庭放弃她的时候,她同时也放弃了他。

扶苏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白公子不是等我和你一起回去吗?也该开始整理东西了吧。”

说着,转身上楼。

一个空荡荡的旧迷楼,只落下了轻轻的脚步声,一下下地有着点点的回音。

踩上最后一步的一瞬,扶苏的视线似乎透过楼台落下,穿过京都万千繁华的街道,落在门口那两个有些细小的人影上。

那里有两个人,各自翻身马上。

“流庭,你真的就这么走吗?”诺闻的神色间有种莫名的情绪。顺着流庭的视线往回望去,那个方向,正是旧迷楼。他皱了皱眉:“如果不舍得,你还可以留在这里。”

“不必了。”流庭漠然地一哂,缰绳一扯之下,马一声长啸,便径自向城外奔去。足下尘土飞扬,手里的玉佩攥得那么紧,几乎要生生嵌入他的肌肤一般,依稀磨出了几缕血丝。

马蹄声一点点地远,将随后追来的宫廷卫兵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同那个女子,终究,相隔天涯……

寻仙不见

寻仙不见

作者:一叶如来类型:奇幻状态:已完结

世人都晓这世上有个蓬莱楼,却不知只有死了的人,才会来到这里——以魂魄换取遗愿,以完成遗愿为目的,只为功勋录上可以再添一笔。蓬莱高楼,有仙名扶苏。这一次入世,她是雇主的女儿。下榻青楼,参选魁斗,涉足陷阱,琴声萧瑟……他是富可敌国的梦瓷阁当家白言,算尽心机,手段高明,却唯独无法掌控自己。她无心招惹,却事事牵扯;他本波澜不惊,又因她的出现陷入迷境。他是卫国第一神医流庭,风流放荡,嗜酒如命,唯独无法医治自己。他的决绝离去,他的清醒沉醉,他的一切极端表现在她的面前都那样微不足道。她早已看惯世间冷暖,习惯背叛,又何须争辩?惟愿当真爱过,用尽余生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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