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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丞相大人爱蒙面免费阅读网站(苏九宁珏)最新更新

时间:2021-01-17 12:15:56作者:金华萌

这是作者金华萌原创的一部言情小说《丞相大人爱蒙面》,故事的主角叫做苏九宁珏,读过的朋友了解到本文内容充实,主角个性鲜明,是一部很有营养的小说,喵·遇故人内容介绍:迷雾很大,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苏九在路上跑得浑身虚脱,却依旧没能甩掉身后的那......

《丞相大人爱蒙面》 喵·遇故人 在线阅读

迷雾很大,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苏九在路上跑得浑身虚脱,却依旧没能甩掉身后的那只大白猫,哦,对了,此时她的模样是一只小苍鼠,四只小短腿连苏九自己都打心眼里嫌弃。可不等她多想为何自己无缘无故变作了一只小仓鼠,身后大白猫已一个跃起,将她含在了口中。

含在口中也就罢了,却也不给她死个痛快,还翻来覆去不停得舔着她,大白猫的口水黏糊糊的,真恶心啊……

梦到此处,她猛然睁开眼,望着大牢顶,直到许久才回过神来。起身,坐起,头疼欲裂。她努力回想昨夜都经历了什么,可记忆到了和牢头们喝酒处就已断片,接下去发生了什么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收到宁珏额外嘱托的牢头们早已贴心得为她打好了清水,一番洗漱之后,苏九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坐在凳子上发着呆,究竟是什么呢……

“苏姑娘,”此时,身后传来牢头甲的声音,“来来来,这是刚出炉的庄记小汤包,宁相特别嘱咐小的去买的哩,来来来,快趁热吃。”

苏九走到牢栏边伸手接过,诧异道:“宁相?宁珏昨夜来过?”

“你不记得了?”牢头甲也很惊讶,随即又恍然道,“说来也是,昨夜你喝多了酒,记不得事也是正常。”随即牢头甲又压低声音道,“昨夜你说到我老婆的表房表哥的二女儿的事儿了,就是被石头砸晕至今未醒的那个,苏姑娘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若是知道,还请告诉小的,那孩子至今未醒,实在是可怜。”

闻言,脑海中关于昨夜的一幕幕竟瞬间如幻象般在她脑中过了一遍,她脸色惨白得后退一步,握着小汤包的手都在微微发着抖。牢头甲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吓了一吓,赶忙叫道:“苏姑娘,苏姑娘?”

苏九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笑道:“无事,只是身子突然有些不舒服……”

牢头甲见她这般,不好再纠结下去,让她好生休息便告辞离开。

苏九重新坐回凳子上,只觉脑中一片混沌,昨夜到底是她看花了眼,还是确有其事,宁珏怎么好端端的,背后就长出一条尾巴来了!她伸手抚平手臂上竖起的鸡皮疙瘩,只觉身体泛起一阵一阵的颤抖。

苏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连牢头乙送了午饭来都未曾察觉到。牢头乙误以为她是在担心命案一事,尚安慰了她几句,这才离开。

苏九拿过饭菜,匆匆巴拉两口便毫无胃口。怎料却在此时,“饭菜不合胃口?”

这道声音……苏九瞬间站起身,下意识得后退了两步,这才看向站在门外的宁珏,神色分外防备。

宁珏嘴唇微抿,望着她许久,终是笑道:“所以,你是在害怕我吗?”

苏九掩在袖下的双手紧握,僵硬回道:“哪里,哪里……”

“小九儿。”宁珏唇边的笑意消失,“所以,你果然是在怕我。”

“……因因因为你不是人!”苏九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害怕,一边向后退去,一边颤抖道,“我明明看得很清楚,你、你身后长了一条大尾巴!”

“哦?是麽。”宁珏笑得云淡风轻,可狭长双目中透出似有意或无意的犀利,却直逼得苏九浑身发软。

苏九伸手扶住墙壁,分外没骨气得软弱了下来,道:“其实,其实昨日的事我都记不大清,也许那不是尾巴,是,是你刚买的鸡毛掸子?……”

“嗯,你说的不错。”他的声音低哑,透着十足的蛊惑。

苏九总算松了口气,赔笑道:“对对对,一定是鸡毛掸子,您把鸡毛掸子挂在身后耍着玩儿,故意来吓唬我的对不对?”

宁珏似笑非笑得看着她,用钥匙将牢房打开,这才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直到二人已是贴近的距离,才停下。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苏九的耳边,又痒又麻的知觉让苏九的心脏狂跳不止,脸更像抹了大红胭脂般好似能滴出血来。

迷糊之间,只听他在耳边道:“你说的不错,那确实是我的尾巴,色泽——可比鸡毛掸子好多了。”

话音刚落,空中莫名泛起一阵狂风,一阵亮光自他身后泛起,苏九眯眼睛看过去,就看到他的背后又浮现出那条泛银光的毛尾巴来,在他身后分外规律得甩啊甩啊甩。

苏九浑身颤抖,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手掌间,半哭道:“为什么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因为,”宁珏伸手将她的双手从脸上拿开,面无表情得对她一字一句道,“我想让你知道你未来丈夫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份、秘密、和脾性。”

苏九被迫与他相对,被他眼中的坚定震了一震,许久才愣愣得点了点头,胆怯道:“我我我,我现在知道了。”

宁珏的眼神柔和下来,道:“其实,我只是多了一条尾巴。”

苏九将信将疑。

“两只耳朵。”

苏九脸色微变。

“三个脑袋。”

苏九脸色发青。

“和六只手臂罢了。”

苏九脸色漆黑,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能悔婚吗?”

宁珏笑如春风拂面:“你说呢。”

“……”她终于明白,其实真正到了生命与银子选择的时刻,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得选择生命的。“其实,其实我刚刚想了想,自古跨种族相恋都没什么好结果,比如白素贞,比如三圣母……”

“嗯,你说的有道理。”宁珏坐在凳子上,赞同得看着她。

看来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苏九一喜,继续趁热打铁:“所以你我的这门亲事还是得再斟酌斟酌,毕竟我这个人没什么追求,比较喜欢平静如水的生活,太轰轰烈烈的爱情实在是不怎么适合我……”

宁珏呵呵笑:“我倒是无所谓。”

“真的?”苏九双眼一亮。

“就是这个诅咒——”宁珏感慨,“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不接受我的助人为乐,那就罢了。”

苏九眼前一黑,她竟然把这个诅咒给忘了!!而且如今自己尚困在大牢里,还等着宁珏来救自己,若是现在把宁珏推开,那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苏九坐在凳子上,深呼吸,许久,终于下了决心,睁开眼来紧紧拉住宁珏的衣袖,坚定道:“虽然强扭的瓜不甜,可好歹也是个瓜,请您务必要与我成亲才是!”她的语气,夹着视死如归的悲壮。

“可你不喜欢轰轰烈烈的爱情。”

“……我又想过了,人生在世几十载,总要找个人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可是跨种族相恋都没什么好结果……”

“俗话说得好,残缺美,才是真的美。结果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享受过程!”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娶了你。”宁珏惋惜。

苏九心中的泪花逆流成河,面上却假笑到嘴抽筋:“那,那真是委屈你了……”

不过幸好,在苏九自认严厉实则软弱的逼问下,宁珏总算不再戏弄她,坦诚自己是只猫兽。苏九瞬时呼出一口气,只要他不是真的有三个脑袋和六只手臂,不管他是什么,她……全认了!

送走宁珏,苏九躺在床上反复想,始终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从一开始,她只不过是忘了带荷包而吃了顿霸王餐而已,哪料一步错步步错,她就眼睁睁看着事态沿着越来越离奇的轨道慢慢发展,终究走到了眼前这一步无可挽回的地步。

沉思一整天,苏九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吃霸王餐,是要遭天谴的!

接下去几日,宁珏总三不五时得来看她,给她说些市井传闻,譬如芜城又开始了城主之位的选拔,譬如邻国皇帝的妃子又不见了……相比起这些消遣时间的野闻,苏九还是觉得和牢头甲乙丙三人一起掷骰子比较有趣些。

苏九的牢狱生活过得很是安逸,可牢外的形式却要紧张许多。

春末夏初,天气晴暖,丞相府门外,站着两位女子。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道:“从尚书家千金来访,还请这位小哥向你家大人通传一声。”

门口小侍从抬头望去,但见门口这一仆一主二位女子,仆人清秀,主子娇艳,当真赏心悦目。小侍从不是新来的,心下已了然,当即一路将她领进了大堂之中,这才一溜烟得跑去书房禀告去了。

书房内,宁珏放下公文,眯了眯眼,站起身来径直去了大堂中。只是不等他踏进大堂,从容便已迎了出来,对宁珏笑道:“从容此次造访得突然,未备礼物,倒是整巧带了一块彩云追月的帕子。这帕子是从容亲手所绣,宁大人若不嫌弃,还请收下才好。”

说完,她果真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来,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宁珏从她手中接过那条帕子,笑道:“不错,本官恰好缺一条擦脚的帕子。”

从容脸色僵了僵。

宁珏将手帕扔给站在身后的仆人,对着从容时又笑道:“还有事?”

“哦,是这样的,”从容瞬间回神,正色道,“家父一直在侦查苏姑娘之案,只是所收集的证据皆对苏姑娘有害,”她一边小心观察着宁珏的脸色,一边继续道,“毕竟死者是皇上的宠妃,想要瞒天过海只怕不易……”言下之意便是,就是这个苏姑娘杀了人,想包庇只怕相当困难。

宁珏唇边轻笑,可语气却很是不善:“既然全是有害的证据……那就让令尊想办法,让那些证据都消失罢。”

“什么?”

宁珏唇边的笑意变得幽深起来:“从姑娘听不懂吗?”

从容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勉强道:“宁大人玩笑了,侦查办案只求‘真相’二字,怎可随意销毁证据,让凶手逍遥法外呢?”

“从姑娘说的在理。”宁珏手指不断轻敲身旁桌面,神情漫不经心,“所以此事我会全程跟进,决计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那一瞬间,宁珏眼中散发出浓郁的冷意,生生将从容逼出了一身的香汗。

从容离开宁府后,宁珏方抖抖衣袍,施施然起身,又侧头看了眼身后仆人手中的那块帕子,道:“擦脚只怕委屈了,还是赏给你罢了。”

仆人有些不解,便听宁珏又道:“委屈了我的脚。”

末了,他又重新去了书房,执起毛笔,可也未曾落笔,半晌后,终是眯了眯眼,重新放下笔,对着窗外叫道:“不离。”

侍卫不离瞬间从窗外闪身到他身旁,姿态恭敬。

“派人护着苏记胭脂铺和苏家小院。”宁珏淡淡下了命令。

不离皱皱眉,提醒道:“从尚书那需不需要派人跟着?”

“不必。”宁珏站起身来,姿态清雅。他向着书房门而去,声音渐行渐远,“从尚书那,由本官亲自去。”

从尚书便是在焦头烂额之际迎来宁珏的。他对于宁丞相的到来,并未感到意外。遂听到下人来报,当即便整理仪态,亲自去了大门,将他一路迎进门来。宁珏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高座上,俯视着斜下方的从林,径直开门见山:“案件进展如何?”

从尚书弯腰赔笑道:“一切还算顺利,只是……”说及此,他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方继续道,“只是从目前来看,陈妃的死,确实跟使用过的胭脂有关。”

宁珏白玉长指轻拂袖口,淡声道:“本官并不想听这种废话。”

从尚书额头渗出一层薄汗,赶忙又道:“下官让太医查过陈妃的那盒胭脂,发现其中被混杂了‘朱颜血’。”

“哦?”宁珏手中动作有片刻停顿,“何谓‘朱颜血’?”

从尚书道:“‘朱颜血’乃是江湖失传已久的秘药,毒性霸道。中毒者先是脸色溃烂,随即毒性快速渗入五脏六腑而亡。配方本早该失传,此次竟出现在了宫中,还让陈妃白白失了性命……所以下官以为,只怕还需彻查一番苏记胭脂铺。”

宁珏却沉默了下去,眸色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片刻后,他却又笑道:“丛尚书才是案情负责人,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从尚书一喜,正要应下,却又见宁珏高深莫测地睨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本官未婚夫此时尚在牢中,还请从大人多花些心思,早日抓出凶手,还她一个清白。”

从尚书额头冷汗更甚:“下官尽量、尽量……”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离开尚书府,宁珏便又去了一趟礼部侍郎陈程府上,并对陈家痛失爱女表示了深切的慰问和哀悼,并承诺一定早日找出凶手,还陈府一个公道。

尽管是晴天白日,大牢内却依旧昏暗。苏九正无聊得躺在床上打着盹儿,可此时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牢房外,从容的脸色冰冷,看着她的目光幽怨绵长,生生让苏九抖了抖。

苏九慢慢坐起身来,强笑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从容。”

从容?苏九皱了皱眉,她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她打理胭脂铺时,曾对各位官家小姐都粗略研究过。若是她没记错,这个从容应该是皇上金口玉言亲封的京城第一才女。只是她来牢中做什么?

可不等苏九再想,从容已用目光示意身旁的狱卒将牢门打开,而后,那狱卒竟就直接架住她的身体,向外一路拖去,将她绑在了虐待牢犯的十字架上。

苏九一路挣扎,可惜挣扎无效,换来的却是狱卒更粗暴的镇压。她努力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对冷眼旁观的从容道:“从姑娘,陈妃一案还没出结果,莫非姑娘想要私下用刑吗?”

从容嘴唇微抿:“皇上日夜挂念陈妃一案,特意派臣女前来审问姑娘,还请姑娘说出实情,我也好早些回宫给皇上一个交代。”

苏九眉头愈加紧皱:“所以从姑娘是打算屈打成招?陈妃之死与我苏记棺材铺确实无半点关系,我苏九所说句句实情,绝无半分隐瞒!”

从容却不愿与她说多,只是用眼神示意了身旁那个狱卒,那狱卒接收到命令,当即从一旁的刑具中抽出一把鞭子来,二话不说便重重得甩在了苏九身上。瞬时之间,苏九只觉全身都泛着刺骨的疼,火辣辣的好似要焦灼她的身体。

一鞭又一鞭,鞭鞭入骨。

漫天疼意宛若潮水般生猛冲她扑袭而来,不过稍时,苏九便觉眼前泛起了阵阵的黑!

可她依旧咬紧牙关,拼全力忍耐着,不想让自己示软。

牢房外,长鞭抽打声不绝于耳,那道道血鞭之痕横亘于苏九身上,很快,她的身上便布满了污血,瞧上去狼狈又难堪。

她只顾咬紧嘴唇,连唇上被咬出了血也未察觉。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那狱卒手中的鞭总算停下。苏九此时已是奄奄一息,脸色苍白如纸。她尽全力睁开眼来,朦胧之间,她只觉余光瞥见在牢房转角处,牢头甲乙丙正一脸不忍地看着她,面上神情一派复杂。

可更诡异的,却是苏九的心。

此时此刻,她竟是在想,若是,若是宁珏能来便好了。

虽然宁珏是猫兽,可他却从来没拿鞭子往自己身上招呼过,顶多只是变换出尾巴来吓吓自己……

可苏九瞬间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她竟将希望放在了宁珏身上?明明自己此时是因他而受皮肉之苦,她怎能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招不招?”从容的声音再次飘来,毫无温度,面无表情。

苏九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强撑一口气断续道:“从姑娘,我早就招了,你不信我,我也无法。”

从容也笑,只是这笑甚是阴森:“苏姑娘,你若是不去招惹宁珏,如今也不会困在这里。所以你要记住,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苏九道:“可、可我没招惹他,当初明明是他招惹的我。”

“若是如此,”从容道,“那便是你运气不好,更怪不了别人。”

“……”所以她今年果然犯太岁。

从容看着她憔悴的脸蛋,眼中突得闪过一丝妒恨,她一步一步走到她身侧,伸出手来抚摸过苏九的眉眼鼻唇,最终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下颚:“苏九,你本路人,奈何入局。不如就让我毁了你的容貌,让宁珏厌烦你,如此,你便可重新回去做你的胭脂铺掌柜。你觉得如何?”

苏九浑身寒毛倒立,赶忙道:“我的事,就、就不劳从姑娘费心了!”

从容却不理她,双目依旧盯着她,嘴中却对身侧狱卒道:“热烙铁,烫花她的脸。”

这人竟说出这种话!苏九已记不清上一次产生这种从心而出的愤怒是什么时候了,可此时此刻,她竟是愤怒得双目通红,阴狠得望着从容!

——就算是死,她也决计不能让谁动她的这张脸!

从容被苏九此时略狰狞的面容怔了一怔,可随即回过神,当即便伸手要去探拿身侧的铁烙。

就在苏九思考究竟自己是否该直接咬舌自尽时,身侧那狱卒却突得冷声警告道:“皇上并未让姑娘您毁了苏九的脸。”

从容脸上显出一丝燥意,冷怒道:“皇上那自有我去禀明,你尽管动手即可。”

那狱卒却不为所动:“那就请从姑娘禀明圣上后再说。”

“放肆!”从容甩袖,伸手握紧铁烙向着苏九的脸上而去,竟是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就在苏九真的决定要咬舌自尽时,电光火石间,只见那狱卒瞬间禁锢住从容的手,只听‘哐当’一声,铁烙应声落地。

旋即,那狱卒伸手点了从容的穴,弯腰,将从容抗在背上,大步离开。

这一瞬间,苏九竟产生了一种逃过一劫的喜悦。甚至连身上的鞭伤,似都不那么疼了……

那二人一走,牢头甲乙丙便瞬间围了上来,将苏九从十字架上放下,牢头甲扶她回牢房,牢头乙去叫了大夫,牢头丙便一溜烟去了丞相府,寻宁珏去了。

苏九总算还吊着一口气在,只是已疼得说不出话。牢头甲连连叹气:“苏姑娘莫要怪我们,方才那从姑娘说了是来禀圣上口谕的,哥几个也不好明着抗旨……”

这个道理苏九自然懂,可她实在是疼得说不出话了,她躺在床上缩成一团,浑身被汗水所浸湿,连何时昏迷过去的都已记不清楚。

等苏九醒来时,宁珏显然已在她身旁候了许久。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苏九咂咂嘴,嘴中亦有一股苦涩之极的中药汤儿味。

她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半晌,闭了闭眼,随即又睁开,又闭上。如是反复几次,她终道:“宁珏,那个女人说,都是因为你,所以她要拿鞭子抽我。”她的声音沙哑之极。

“不,她是为了她自己。”宁珏轻声回答,语气甚是怜惜。

“真的?”

“你是信我,还是信她呢?”宁珏伸手轻轻握住她瘦削的手掌。

“好吧。勉强信你。”苏九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纠结这个中阴谋,“那,你有没有觉得,你来得有些迟。”

宁珏抚了抚她的脑袋:“嗯,是迟了些。”

苏九又道:“宁珏,我好疼。”

“嗯,我知道。”

“宁珏,我是不是特憔悴,特难看?”

“在我可接受范围内。”

“……”苏九噎了噎,继续道,“所以,看在我为你受了这么多苦的份上,你看能不能……”

不等苏九说完,宁珏已挑了挑眉。

苏九恹恹,将嘴中来不及发出的‘提前成亲’生生咽下腹中。这个诅咒快些失效,她再像个法子,和宁珏和离,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她就可以重新回到原来的平静生活。

宁珏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径直回了宁府。

书房内,宁珏的唇边虽然在笑,可他眼中的那抹阴沉却不容忽略。不离重新从窗外跳到他面前,姿态愈加尊敬,道:“查清了,果然有奸细。”

宁珏凉凉的目光扫向他:“能不能跳过废话。”

“是宫内的人。”不离分外听话地跳过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在暗中保护苏姑娘的那名暗卫是宫内的人,所以一切应是早就安排好的。”

从苏九入了大牢后,宁珏便派了一名暗卫去保护她,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好及时通知宁珏。可苏九被挨私邢却也无人来通知他,所以那名暗卫自然是个奸细无疑。而他唯一想要弄清的,不过是想知道那暗卫是哪边的人。

宁珏道:“果真是宫内之人?”

“是!”不离颔首。

宁珏不再做声,双唇紧抿目中含幽光。不离候在下方许久,也不好出声打扰,就在他纠结究竟要不要先行一步离开时,才听宁珏又道:“礼部侍郎陈程是我方之人。”

不离点头应是:“所以皇上才会拿陈妃下手,并嫁祸给苏姑娘,好挑拨离间主子和陈大人的关系。”

宁珏道:“他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让本官娶了从容?”

不离一愣,随即道:“从容是皇上的人,若是主子娶了她,每日一言一行便都能被她所监视,想来这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宁珏眸色却愈深,不置可否。许久,他方露出一笑,道:“本官倒觉得,皇上此次,另有深意。”

身为丞相,宁珏一向是个行动派。既然皇上的深意如雾里看花般朦朦胧胧,他当即便换上官袍,一路去了宫中御书房。

书房内,皇上千岁安正奋斗于大堆奏折之中。直到冯公公出声提醒,这才从明黄伏案前抬起头来,眸中兴味一闪而过,将宁珏宣入殿内。

行君臣之礼后,宁珏便道:“昨日下官未婚妻受了顿鞭刑。”他沉沉看着千岁安,目光直接,“听说是奉了皇上口谕。”

怎料千岁安却皱了皱眉,讶异道:“竟有此事?朕只是让从容待朕前去审问罢了。难道她竟私自用了刑?”

宁珏道:“莫非皇上不知?”

千岁安板起脸来:“朕若知道,岂会容她这样放肆!”

“如此,”宁珏淡笑,嘴中却道,“不知皇上安排从容前去审讯是为何意?”

千岁安从善如流道,“同是女子,审讯起来自然更容易些,而且从姑娘乃京城第一才女,天资聪慧,让她去审讯自是最好的选择。”话及此,他的口吻便是一转,怒道,“可即便是第一才女也不该知法犯法,宁卿,你想如何处置从容都是应该,朕绝不插手。”

宁珏眯起了眼,看着千岁安的眸色竟是一片森冷的了然。千岁安心中一紧,想要说些什么,却竟觉自己好似浑身被定做一般,连话都说不出口一句。

御书房内,室温飞速下降,仅余其二人四眼相对。

须臾,宁珏终是轻笑一声,一步一步向着千岁安而去,姿态挺拔清雅。他道:“这招用的妙极。既可通过苏九之伤,向我示威;也可挑拨我和礼部侍郎的关系;还能借我之手,除了从容,挫从尚书的锐气。”

千岁安脸色慢慢僵硬起来,波澜不惊的眼眸下翻滚着一派浓重的阴郁之气。

宁珏一直走到他的龙椅旁才停下,他伸手揉了揉千岁安披散在身后的柔软青丝,继续道:“这种耍性子的小手段倒也无伤大雅,只是,”说及此,他双眼一眯,语气转瞬变得森冷,“既然敢动苏九,就要付出些代价。”

千岁安感到宁珏放在自己背后的手正不断缩紧,生生将他的背后逼出一层冷汗,他终于找回了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宁珏,你、究竟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是你逼着我想如何。”宁珏眯眼,唇角带笑,“本官不会动从容和丛尚书一分一毫。从容不过是受了指使,才会去地牢寻苏九的麻烦。你想借我这把刀去杀人,可我却偏不想如了你的愿。这件事,不如到此为止。”

他虽是笑着,可嘴中说出的话却绝对与和蔼可亲不沾边。不等憋屈的千岁安说话,宁珏的黑眸愈显幽深,继续道:“话说回来,我活了许多年,感兴趣的东西,还未曾失手过。”

“你,你……”千岁安胸口快速起伏,显然已是愤怒到了顶点。

宁珏不理他,转过身去,步伐轻缓得走了。只是,在踏出御书房前,他却又突得转回头来,笑得诡谲:“就在刚刚,我突然对这皇位产生了点兴趣。”

千岁安背后的冷汗瞬间扩大到了全身。

宁珏竟然说,对皇位产生了兴趣。

皇位……皇位!

他咬紧牙关,挥手将伏案上的奏折全都挥洒在地,眸中却夹杂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怒意。

苏九很郁卒。她望着自己满身的鞭伤,第一百零一次得叹了口气。

牢头甲乙丙三人则一日三班不停候着,势要做到有求必应,决不能再让苏姑娘受委屈。而此时守在她身边的是牢头乙。

牢头乙问她:“苏姑娘,有心事?”

苏九看了他一眼:“相信我,不管换作是谁被人白白挨了一顿打,都会有心事的。”

“……”牢头乙抬头望窗外。

当时苏九挨打,他可是生生看着的,所以苏九此时的下场,其实跟自己或多或少也有几分关系。不过幸好,就在此时,一道脚步声适时出现,成功得解救了牢头乙煎熬的心。

牢头乙瞬间将宁珏迎进牢中,随即快速闪身离开,徒留苏九和宁珏大眼瞪小眼。

苏九的目光转化成了幽怨:“宁大人,真是好久不见。”

“距离上次见面确实已经隔了十二个时辰。”宁珏坐在床边道,“你是在提醒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苏九无语,只好转移话题,“案子查清了吗?”

“查清了。”宁珏点点头。

苏九眼前一亮:“当真?凶手是谁?”

宁珏看着她:“皇上。”

“皇上?”苏九眼皮一跳,连带着身上的伤口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她一边抚着伤口一边皱眉道,“你是说皇上自己杀了陈妃然后栽赃给我?可陈妃不是后宫宠妃吗,他怎会杀她?”

宁珏的目光依旧淡淡:“陈妃是我派之人。”

苏九恍然大悟。后宫妃子本就代表了各方势力,既然陈妃是宁珏这一派系的,会拿陈妃开刀也是正常。只是,“可我先前却听说陈妃在后宫之中很是受宠。为何皇上突然就开始下手了?”

宁珏道:“这正是我的疑点。以皇上目前的实力,现在便开始动作,只怕太早了些。除非……”

苏九好奇:“除非什么?”

“没什么。”宁珏站起身来,将她打横抱起,“回相府,养伤。”

他身上的清香淡淡,让苏九很是安心。她仰头打量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其实身为一只猫,能长成他这副模样,也算是不负猫泽了……

就在苏九迷糊乱想间,宁珏已一路上了马车,又一路将她带回了丞相府中。让管家给她安排了个院落住下,宁珏便兀自忙公事去了。

而陈妃一案的最终结果便是皇上随便找了个后宫中的太监做了冤大头,从尚书家并未受到牵连,苏九胭脂铺也得以沉冤得雪,重新开张。

因为苏九受伤及重,胭脂铺的生意便由宁珏代为照顾。这是宁珏主动要求的,便让苏九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但是一想到自己这一身鞭伤乃是因宁珏所得,于是这颗受宠若惊的心也就渐渐平静了下来。

在宁府养伤好处甚多,至少宁珏总会拿出好些药效霸道的药膏来,于是不下半月,苏九的伤便养好了大半,只是那些鞭伤依旧留下了伤痕,也不知能不能完全散去。

只是这几日,除了送些药膏来,宁珏还总是送些礼物给她,比如昨日的玉簪,前日的白石环佩,以及……苏九躺在院中晒太阳,看着前方朝自己而来的宁珏身影,和他手中握着的那一小坛酒。

宁珏走到她身侧道:“能出房了?看来伤将养的不错。”

苏九嘿嘿笑:“都是托您的福。”

宁珏也不客气,让下人为他搬来一把椅子,随即也坐在她身侧,扬了扬手中的酒坛,道:“赏你的。”

苏九顺手接过,只是有些好奇:“这几日你总是送我礼物。”

宁珏睨她一眼:“不喜欢?”

苏九瞬间将酒坛护在身后:“喜欢,太喜欢了!”怕他反悔将酒收回去,苏九赶忙又道,“这几日在宁府叨扰了许久,还真是不太好意思。哈,哈哈……”虽然是未婚夫妻,但是客套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嗯,确实很客套。”宁珏赞同道。

“……”苏九抹了把脸,眼观鼻鼻观心。

二人又说了些体己话,随即宁珏起身打算离开。只是临走前,他道:“婚礼所需我已让管家去办,下午会来个喜娘为你量身度材,订做嫁衣。”

苏九一一应是,而下午果然来了个喜娘,苏九分外配合地完成后,便觉得生活实在无聊,应该出门逛逛街。

苏九已经好久未出门,因此等她好不容易生龙活虎得下了床,出了府门,走在京城大街上时,才发现,此时整个京城竟都在谈论一件事。

客栈大堂里,说书人将这事儿添油加醋说得唾沫横飞,苏九坐在台下,听着许久,总算明白了。

大致而言,便是花柳巷内鼎鼎有名的柳絮斋内,来了个千娇百媚的花魁娘。宁珏宁丞相某日心血来潮,便结了三两狐朋狗友……三两志同道合好友前去围观。怎料由于宁珏大人脸上带纱、风姿倜傥、独一无二,竟被花魁娘一眼相中,当场表示了自己对他的倾慕与敬仰,誓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故事听完了,苏九依旧坐在原地,脑中思绪纷杂万千。

她答应宁珏的婚事,只是因为自己无意中瞧见了宁珏的真实面目,所以只能靠成亲来解除诅咒。所以,理论上来说,莫说宁珏招了花魁娘,就算招了十余个小妾入门来,她也没有立场去评价什么。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心里有些发闷呢?苏九呆呆地支撑着下巴,侧头望着门外车水马龙的繁闹街道。

片刻后,她终于恍然大悟。如宁珏那样的妖孽,实在是不应该再去祸害其他姑娘。毕竟他不是人,而是个神奇的物种。所以她是为那名花魁娘子而胸闷,谁让那花魁娘子看待问题太片面、太肤浅!

想通之后的苏九心情瞬间由阴转晴,一路又去了胭脂铺查点了生意,交代了一番,这才又重回丞相府,打算好好品品下午宁珏送来的那壶酒。

只是,等她回了房后,却发现,在暗黑的房内,却已坐着一人。

此时已是近傍晚,天色已是暗极,房内却未曾点蜡。苏九站定在门前,望着兀自坐在桌前握着茶杯的身影,愣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隐藏在袖子下的手下意识得紧了紧,她方笑着走到桌前,点了桌上的烛蜡。

蜡芯之中火苗瞬间蹿高,燃亮了房内光线。于是那一双熟悉又妖娆的桃花眼便映入了苏九眼帘之中。他只是静静坐着,也不说话,那双放置在桌上的修长手指正反复把玩着一枚铜板,白皙若脂的脸上夹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邪气,正似笑非笑看着她,眼神幽深。

苏九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丝紧张,这便干咳一声,坐在了他对面,笑道:“莫先生,你怎有空来寻我?”

闻言,他抿了抿红薄的唇,慢腾腾得伸出手来撑住脑袋一隅,这才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答非所问道:“你瞧上去倒是水灵了许多。”

“自然。”苏九笑道,“多亏了莫先生当年出手相帮,否则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我倒是未曾料到,我会在月华遇到你。”莫先生拢了拢身上的月色长服,那双桃花眼中的兴味渐浓,“听坊间说,你即将与月华丞相成亲,我原先尚且不信,可如今你竟都已直接住在丞相府内了,这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虽然话上这样说,可苏九从他脸上哪里看到一丝吃惊的神情,反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苏九在心中定定神,解释道:“只是今日暂住,过两日便会回到我的苏府去。不过莫先生来丞相府寻我,是不是有事要同我说?”顿了顿,又是一笑,道:“虽然我同莫先生的交情谈不上有多深厚,可您的作风我却是了解的,您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闻言,莫先生脸上的笑意终于渐渐扩大,红唇的嘴唇舒展开来,望着苏九的眼神更是莫名闪烁着一种仿佛发现了猎物的妖冶光芒。

他眯眼轻笑几声,道:“我果真没看错人。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知道你是个冰雪聪明的。不错,我来月华,不过是因为有一场好戏即将开场。”说及此,他看着她的那双桃花眼中便迸出了一丝寒意,“今日我登门拜访,不过是看过往你我的交情上,来提醒你一句,你与宁珏的这婚事,最好再斟酌斟酌。你若是能离开这处地方,倒是最好的。”

苏九面上表情渐渐凝固:“好戏?什么好戏?”

莫先生却不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便站起身来,向着门口而去。眼看他已伸手去拉开门檐,却又回头对她森冷一笑:“你这样聪明,一定能懂。”

尾音未落,他已直接推开了门,运功离开。

苏九看着他离去时的方向,心中涌现出的不安越来越强。

莫先生,唤名莫如是,乃是一介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物,做事风格诡谲,不顾正邪,一切只凭自己的心情决定。苏九与他已近五年未曾见面了,没曾想如今他竟会来到月华国。

他竟能不远千里来到月华,只怕月华国真的要出大事。苏九在房内来回走动着,心中反复做着分析,终是眯了眯眼,径直出了房门,一路向着宁珏的书房而去。

只是不等她进了书房,在前院的回廊上,苏九就撞见了管家冯叔向她迎面走来。冯叔正要对她问声好,苏九已抢先一步问道:“宁珏呢?他在哪?”

怎料冯叔却转了转眼珠,干咳一声,和蔼道:“小姐您走得如此匆忙,可是有要紧事?不如您先向老奴说说,如有能帮的,老奴定当竭尽全力在所不惜……”

苏九伸手揉了揉眼睛:“冯叔,你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一边说话一边对着北方踢腿呢?”

冯叔又对她挤了挤眼睛,嘴上却道:“哎哟,老奴年迈,做些踢腿运动,可以预防关节炎的嘛。”

苏九转了转眼,恍然大悟,当即便顺着冯叔朝着踢腿的北边方向,若有所思得望了过去。

京都的那条出了名的烟花巷,正是在丞相府的北方向。苏九眯了眯眼,伸手对着冯叔作了个揖,谢过他之后便一路向着烟花巷而去。

烟花巷内,莺歌燕舞宛若潮水般向苏九涌来。她站在巷口,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左右观察着,一直走到了一间名叫‘柳絮斋’的门前,才停下。

她眯着眼睛抬头看去,只见柳絮斋门口排场甚大,三个鎏金大字张扬挥扬在四方红木牌匾之上,而正门口左右两侧,各自站着四个穿得花枝招展的丰满女子,正不断挥舞着手中手帕,对着来往的恩客抛着露骨的勾人媚眼。

苏九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素白衣裙,不自觉得吞了口口水,分外没骨气得偷偷溜到了柳絮斋门侧的大红柱子后面,偷偷打量着门前动静,打算好好思考自己究竟应该怎么混进去。

男扮女装?不行不行,这种把式只适用于坊间的三流戏本里,烟柳巷子的姑娘们都是阅人无数的,难道还会分辨不出男子与女子。

苏九将身体倚靠在红柱子上,伸手挑着下巴在心底反复纠结,可就在此时,就听身侧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且中气十足的怒喝声:“给老娘砸了这铺子!”

苏九赶忙探头一看,嗬!只见此时铺子前竟已站了一窝子的小厮,手中都握着一大根粗粗的厚长木棍,而站在这群小厮最前方的,乃是一个头戴步摇金镶玉的姣好女子,此时那张明媚的脸蛋已被恨意所盖,浑身都透出了一股‘遇佛杀佛遇鬼杀鬼’的霸气。

苏九站在一旁听她对着柳絮斋破口大骂,言语之间便明白了,原来这女子的丈夫日日来这柳絮斋鬼混,于是这女子是可忍孰不可忍,终于率领着一众下人们,亲自杀到柳絮斋来了。

这不愧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苏九眼前一亮,干脆在红柱子后一直候着,等到那女子领着下人们与柳絮斋内的众人杀成了一片,这才偷偷沿着门框,悄无声息得潜进了柳絮斋内。

柳絮斋不愧是宁珏看中的地方,苏九方给斋内的设计惊艳了一番。没曾想柳絮斋内部竟是如此精致的设计。穿过前院的一条曲折回廊之后,呈现在眼前的便是别致的假山与溪水相绕,而溪水的尽头,便是一座红烛相绕的香楼,一阵阵旖旎琴声传来,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眼看越来越接近这座主楼,可苏九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主楼前。

她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大红灯笼,左手便笼上了自己的左边胸膛。——越接近这栋楼,她的胸腔便越堵得慌,可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心脏是在闹什么脾气。

她凝神想了想,唔,大抵是怕待会儿看到宁珏和那个花魁娘子衣衫不整在床上的画面吧……毕竟自己现在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若是提前见到了这些不雅之事……嘤嘤嘤,她也是要害羞的呢!

对,一定是这样!苏九深呼吸,终是踏进了主楼的门。

主楼之内,大堂并无什么人,因着大部分都去前门应对那名女子的挑唆了。所以此时在大堂的只有几个打扫卫生和随时备命的小厮。苏九放下心来,洋装淡定得一边扭着屁股,一路向着二楼而去。

“诶,奇怪。”怎料,还没走出几步,立马一名小厮向她看过来,疑惑道,“你是新来的姑娘?我瞅着倒是眼生。”

苏九赶忙伸手捂着嘴,吃吃娇笑了笑,学着方才在门口迎客的那几名姑娘的娇嗲语气道:“是呀是呀,我是新来的。”

那小厮望着她半晌,突得便兴奋道:“没想到现在招的姑娘标准已经这么低了,不知道小倌儿的标准降低了没有……想想有点小激动呢!”

“……”苏九定定神,打算无视他,继续扭着屁股,打算上楼。只是没走几步,便又停下,侧头,继续媚着嗓子问道,“哎哟,对了,咱们柳絮斋的花魁娘子在哪个房间呢?妈妈让我给她传个话呢!”

另一名小厮接口:“咱们院儿有八个花魁娘,你指的是春花、秋月、冬虫、夏草还是姹紫、嫣红、青虹或皂白?”

“……”苏九抹了把脸,咬牙道,“就是前些日子和宁丞相宁大人勾勾搭搭的那个小婊砸,她在哪?!”

那名小厮面无表情得伸手指了指苏九的背后:“在那。”

苏九回头一看,却见自己眼前果真已站着了一个身着绛紫暴露衣衫的妖娆女子,和……依旧一袭白衣,正眯眼看着自己笑得一脸温柔的,宁珏。

不知为何,此时的苏九觉得自己在这名女子暴露在空气外的胸脯面前,分外没有气势。好歹自己也是正室,即便将来宁珏果真要迎娶了这名小婊砸,顶多也只能做妾的!念及此,苏九赶忙挺了挺胸脯,昂着脖子对她道:“你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正盛的……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等这女子开口,宁珏已笑眯眯得开了口:“含笑。”

“谢谢!”苏九对宁珏点了点头,又看向这女子,继续道,“你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含笑?”

含笑却依旧面无表情看着她,对苏九言语间浓浓的挑衅视若无睹,只是冷淡得点头道:“正是。”

“久仰久仰。”苏九对她抱了抱拳,感慨道,“含笑,真是个好名字。就跟狗尾巴草一样拥有着极致的内涵与深度,不错,不错。”

“……”含笑无视了她,直接侧头看向宁珏,声音瞬间温似水,道,“含笑对大人说的话,还请大人好好斟酌。”

宁珏若有所思得侧头看了眼苏九,这才浅笑着对含笑点了点头:“好说,好说。”末了,他便转头,对苏九眯了眯眼:“如果我方才没听错,你说你是新来的姑娘?”

“啊?”苏九呆呆得看着他,“不是,我方才……我只是……”她侧头看了眼身后的小厮,又转回头看着宁珏,终是呐呐道,“呵,呵呵,是,我、我是新来的……”

宁珏嘴角的笑意扩大,可那双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却有些发凉:“最近就喜欢新鲜的,换换口味。”

苏九下意识得后退一步:“别,我、我其实不新鲜。我皮糙肉厚的,实在是算不上新鲜……”

“哦?是吗。”宁珏一挑眉尖,笑得便有些不坏好意,“真是期待啊。”

“……”苏九转身就走。

宁珏不疾不徐跟上,再不管身后的含笑和小厮。

一直等到出了柳絮斋的门,苏九这才停下脚步,等着身后宁珏走上前来。

“宁珏,”苏九皱了皱眉,道,“今日我见到了一个故人。”

宁珏一直走到苏九身侧极近处,伸手极自然得搂过苏九的肩膀,方漫不经心道:“哦?什么故人?”

苏九抿抿唇,轻声道:“一个深不可测的故人,一般人根本请不动他。如今他突然出现在月华国,只怕会有大事发生。”

她又抬头看向他,道:“我虽一介女流,却也知现下局势。皇上尚稚嫩,重心不稳。若是他请了那位故人帮忙料理国事,只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

宁珏弯了弯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柔意:“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

“……你是我未来的夫婿,我自然要担心你。”苏九面上甜甜笑着,心中却道,我身上的诅咒尚未解除,在我的诅咒未解除之前,你自然不能出事!

宁珏眼中的柔软渐渐消失,嘴角却依旧笑着:“好。”他伸手一揉苏九脑袋,语气中似有一丝失落。

当日夜里,苏九便搬出了丞相府,回到了自己的苏府去。

而就在苏九在府中一面敷着雪凝膏,一面猜测莫如是究竟意欲何为后的第二日,便有一则新消息,极快席卷了整个京都。

所有人都道,今日早朝时,皇上身侧,竟出现了一个风仙道骨、面容阴柔俊美之人,坐镇朝议殿,指导皇上议政细则。

而皇上,话里话外都对其分外尊敬,竟是称呼此人为国师。

这个消息传来时,苏九正手执狼毫笔,记录苏记胭脂铺今日的进账明细。待耳侧这道声音传入耳中时,手中笔尖便毫无预警地往宣纸上落下了一大滴水墨,将这个未完成的毛笔字化成了一滩墨泥。

苏九呐呐抬头,只见门外天气热烈,阳光刺目,刺得她双眼生生一疼。

原来莫如是成了国师。

若她是皇上,既然能请出莫如是成为国师,那么,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呢?

除了对付宁珏,她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件事。

一股说不清的烦躁感瞬间袭上了她,苏九放下手中毛笔,分外头疼得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却在反复对自己说,自己并不是在担心他,只不过是在担心他若出了事,自己身上的诅咒便去不了了。

若是她身上的诅咒去不了,那么她这一生都要活在那个阴影里……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没错!就是这样!”苏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为自己打气,她才不是在担心那只喵呢!

“什么就是这样?”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从店铺门口传来。

苏九抬头看去,却见此时进门的乃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这男子双目似含光,皮肤分外白皙,瞧上去顶顶温柔。

苏九在京城这许多年,还未曾见过这一号人物。当即亲自迎上前去,恭敬着笑道:“这位公子长得真俊。不知来小店,是要采购些什么?”

这男子笑吟吟的,对苏九温温润润道:“我本滁州人士,举家才刚进京。此番是想来采购些胭脂水粉,好为家中女眷置办一些。”

“原来如此。”苏九恍然大悟,便领着这男子介绍几款最出色的胭脂,一边同他介绍着价格。

这男子出手甚是大方。在苏九介绍之后,专门点了几款最贵的胭脂水粉。末了,又对苏九道:“听闻贵铺有一种护肤良药,连宫中的娘娘们都点名了要用此药的,可有此事?”

苏九笑道:“公子说的可是雪凝膏?”

“正是,正是。”这公子伸手轻轻捶了自己脑袋一下,姿态优雅又雅致,方才无奈道,“瞧我这记性。雪凝膏乃是我夫人亲自点名要的。还请给我包上三盒。”

苏九连连应下,当即便让小二去将这位公子的东西包起。

临走前,这公子又侧头对她道:“鄙人姓辞,单名一个般字。若是水粉用的效果不错,下次定会再来。”

苏九回望他透亮的眼眸,赶忙笑着应下。

只是不知为何,苏九总觉得此人虽温润,却总给她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一直等到辞般走出许久,苏九依旧愣愣望着他的背影,竟是出了神。

“在看什么?”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方召回她的理智。

苏九赶忙收回眼神,侧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柜台前的宁珏。她总算回神,直接开门见山道:“对了,大家都说,今日朝堂上,莫名其妙多了个国师。”

宁珏眯了眯眼:“嗯。不错。所以,你方才在看什么?”

“……”宁大人真是个坚持不懈之人啊!苏九咂咂嘴,只好如实道,“一个客人。”

“一个客人,值得你这般出神?”

“长得俊,又温柔,看得出神也是人之常情……”苏九的声音在宁珏越来越冷的目光中,噤声。

苏九转了转眼,干脆重新低头,执起狼毫笔,继续记录今日的进账。

宁珏便坐在柜台侧的红木椅上,静静喝着茶。

等到苏九重新抬起头,已是日过晌午。

宁珏和苏九并肩走在身侧,一齐去京都颇有名的迎客饭庄吃饭。一路上,宁珏站在苏九身侧,默默得将头顶毒辣的阳光全都顶了下来,让苏九站在自己的阴影里。

苏九则低着脑袋,默默得,装作不知道得,承受下了这份体贴。

但是,若想就这般就让她沦陷在他的心里,喀喀,那也忒看不起她!

迎客饭庄的饭菜不愧为京都一绝。

菜,是道道味绝;汤,更是浓而不腻,一口含在嘴中,只觉得舌头都要一齐化开了去!苏九对着跟前这道芙蓉翠景汤,一碗接着一碗,不稍时便吃了个涨腹满满。

宁珏坐在她身侧,含笑为她布着菜。苏九偶尔侧头与他四目相对,便慌忙避开。

她在害怕什么?

是,她是在害怕。

她害怕看清宁珏眼中毫不掩饰的宠溺,竟是这般真实,连一丝伪装的痕迹都寻不出来。

可、可宁珏怎会对她如此?她明明和他没有太深的交集,怎可能会对她这样好?甚至对她好到、好到让她觉得如此这般,竟、竟有点小满足……

——不不不!打住!就此打住!

苏九被刚放在嘴中的一颗酒酿小汤圆差点呛得岔了气!宁珏在旁边见状,赶忙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帮她顺着气。

“做什么如此着急。”宁珏皱着眉头看着她,眼中已多了一分淡淡的责备。

这丝责备和那份浓郁的宠溺混合在一起,在他狭长深邃的眼中酝酿、蒸腾,好似一张可怕又极其吸引人的网,将苏九困在其中,难以逃离。

苏九更加慌乱得别开眼去,嘴中咳得更厉害了起来。

不行,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苏九慌慌张张得站起身来,连打翻了身下的圆凳都没有察觉,自顾步伐混乱得逃开,破门而出。

饭后激烈的运动让苏九的右腹泛起了阵阵疼痛。苏九喘着粗气,站在两条街外的转角口,这才慢慢靠着墙壁,蹲下身,双手托腮,望着远处愈加剧烈的太阳光,愣愣出神!

方才,她竟会对宁珏产生心跳的感觉。

方才,她竟觉得和宁珏相处的感觉,很不错。

方才,她、她竟对宁珏,产生了一丝迷恋……

这是真的吗?

不不不,一定是幻觉,幻觉,她怎么可能对那种身处朝堂深处的男人产生感觉,她一向最厌恶权利争斗,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从未变过。

可是宁珏是那样有魅力的男子,对他动心,并不是丢脸事……突然,内心深处有道声音默默得反驳。

不!不应该如此!当年她为了逃出属于自己命运的那张网,不惜付出那样大的代价,来换取此时的自由。

如今的自由来之不易,她怎能才刚挣脱一道网,便又往另一道网中跳?

“除非我是个白痴!”苏九快速站起身来,双眼望着前方,恶狠狠得对自己道,“要牢记当初自己付出的代价!你可是属于自由的女子!”

可苏九却不曾看到,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宁珏正静静站在一条弄堂口,静静看着她,脸上的无奈宛若梨花掉落,慢慢铺满了他的整张脸颊。

丞相大人爱蒙面

丞相大人爱蒙面

作者:金华萌类型:言情状态:已完结

用纱蒙着脸的,通常有两种人。一种太美,一种太丑——万万没想到丞相大人竟是个大龅牙?!白天道貌岸然,月圆夜变成猫。身上有诅咒,谁见谁倒霉。一睹真容的苏九被吓哭:“我说不看,你非要我看!”这下好了,嫁给他才能化解。最神秘的“喵”丞相,却偏偏爱上胆小如鼠的她?!一句话推荐:丞相大人整天蒙着脸,只因他是个大龅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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