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大明》 第7章 在线阅读
天启5年（1625），七月五日，米脂县，飘香院。
明末时期虽然底层的百姓贫苦，大明朝廷的财政更是没充裕过，但大明上层的藩王贵族，地方士绅，尤其是江南士绅得到大航海时代的全部红利，富甲天下。
这些富裕的商贾，用自己手中财富办私学，支持自己的子弟读书入仕，江南文风大盛。
同时这些富商家族为了让自己家族子弟扬名，也为了干预朝廷的政策，为自己家族谋利，他们也热意出钱举办各色文会、诗会、酒会、茶会，一起吟诗作赋、评点朝政。
当财富超出了他们掌控的范围，挥霍财富就成为了他们弥补内心空虚的唯一办法，东方是各种文会，诗会，茶会。
西班牙则是无穷无尽的贵族宴会，西班牙和大明朝是大航海时代开端最大的受益者，但也因为他们不会掌握大航海时代的红利，两大帝国也快速衰落。
米脂县虽然不如江南有钱，但办各种文会、诗会、酒会、茶会风潮却也是传过来了。
飘香院。
徐晨第二次踏进这里。
院子已经清场，原来的军官、商贾嫖客不见了，满眼都是穿长衫的读书人——有锦衣华服的，有衣衫整洁的，还有袖口打着补丁的。
妓女们也换上了儒衫，在秀才举人间穿梭添茶。
远远看去，倒真有点“谈笑有鸿儒”的意思。
徐晨本想找个角落猫着，暗中观察有没有能发展成“同志”的热血青年。
但刘永一眼就看见了他，扯着嗓子喊：“搬运工先生来了！”
呼啦——
半个院子的人都围过来。
“真是写《英雄记》的那位？为什么对人妻控这么了解？”
“先生！晚生许佑，拜读大作三遍了！”
“先生对曹孟德‘宁我负人’一句如何解读？”
徐晨被围得水泄不通，只能硬着头皮寒暄。
这时，一个清秀“书生”挤进来，手里捧着《英雄记·武侯篇》，眼睛亮晶晶的：
“晚生桑文，先生的书写得真好。只是……有几处不明，想请教先生。”
徐晨看着对方那身明显不合体、领口还故意松了一颗扣子的儒衫，再看看那张脂粉未施却难掩丽色的脸，心里好笑。
飘香院的头牌，装读书人装得还挺像。
“某住在米脂书铺。”徐晨淡淡道，“有疑问，可来寻我。”
“嗯——”
一声威严的冷哼。
围着的书生们瞬间散开，躬身行礼：“王学正。”
县学教谕王老头板着脸走过来，上下打量徐晨：“你就是那个写话本的？”
“是。”
“《英雄记》，拾人牙慧。”王学正毫不客气，“把历代史官笔记改写成白话，博些虚名罢了。尔等——”
他扫视众书生，“当以八股正道为要，少追捧这些旁门左道！”
说完拂袖而去。
徐晨面不改色。
刘永凑过来小声解释：“学正就这脾气，不是针对先生……”
“无妨。”徐晨反而松了口气——这老头一闹，他正好清静。
诗会正主刘南卿登场了。
天启二年举人，米脂县年轻一辈里学问最好的。
他一上台，先朝四方拱手，然后声音沉痛：
“万历三十二年，泾阳先生倡修东林书院，允成先生、攀龙先生等东林八君子聚众讲学，标榜气节，讽议朝政……天下士子，闻风景从。”
“天启元年，东林君子众正盈朝，本是拨乱反正之时。”
“谁料阉竖魏忠贤坐大，屡兴大狱，残害忠良！东林六君子，血溅京师！”
他眼眶泛红：“今日此会，便是为缅怀六君子，痛斥阉党祸国！”
满场书生群情激愤。
有人拍案：“魏阉不死，国无宁日！”
有人抹泪：“六君子冤魂不远……”
刘永在旁边嗤笑：“哭要能哭死魏忠贤，我陪你们哭三天三夜。”
几个秀才怒目而视。
刘永撇嘴：“真想报仇，就该上书进谏，让天子看清阉贼真面目！在这儿哭哭啼啼，顶什么用？”
徐晨差点笑出声。
魏忠贤就是天启皇帝推出来制衡东林党的棋子。
打击东林党，根本就是皇帝本人的意思。
这群书生，连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
接下来的诗会，彻底变成“骂魏忠贤专场”。
你一篇檄文，我一首绝句，个个义愤填膺。
好像把魏忠贤骂死，大明就能立刻中兴。
徐晨听得直摇头。
政键水平，堪比村口大爷。
桑文一直留意他，轻声问：“先生似有不同见解？”
刘永也凑热闹：“对啊先生，您说两句！”
徐晨本想推辞，转念一想——要找志同道合的人，总得亮亮自己的主张。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徐晨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安静下来。
“某对京师党争，了解不多。但诸位都说东林君子是贤臣——那么请问：
天启元年到五年，东林掌权期间，他们做了什么利国利民之事？”
他环视众人：“是对外打赢了仗？是对内修了水利？是让国库充盈了？还是让天下太平了？”
满场死寂。
刘永皱眉苦想——对啊，东林党那五年，干了啥？
徐晨不给喘息机会，开始报菜名：
“天启元年三月，努尔哈赤破沈阳，总兵尤世功、贺世贤战死。
浑河之战，援辽诸将全军覆没。
辽阳陷落，经略袁应泰殉国。”
“九月，奢崇明反，杀巡抚徐可求。”
“天启二年，白莲教乱……”
“天启三年，黄河决堤……”
“天启四年至今，陕北大旱——”
他每说一句，书生的脸色就白一分。
五年时间，对外屡战屡败，对内天灾不断。
东林党掌权时，大明一天比一天烂。
“如果东林君子真是贤臣，”徐晨最后问，“那这五年，老天爷为什么降这么多灾祸？”
没人能答。
刘南卿脸色铁青走过来：“先生此言，是说东林君子才是奸臣？”
“某没说。”徐晨平静道，“某只说，东林党对外不能平叛，对内不能救灾——天子会不会觉得，他们……有点无能？才想换一批人上位，改善大明的局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