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 每临文学网 > 问鼎天下 > 问鼎天下阅读全文免费网站(七姑云中子)大结局章节

问鼎天下阅读全文免费网站(七姑云中子)大结局章节

时间:2021-05-22 00:17:28作者:莽原

小说《问鼎天下》中的主要人物是七姑云中子,作者为莽原,通过作者扎实的文字功底向我们展现了一个全新的故事,跟随作者的笔触让我们了解了发生在主角七姑云中子身上的故事,本章内容:殷地朝歌,比干府第。比干、箕子和微子,以及几个朝臣坐于厅堂,个个忧心......

问鼎天下

推荐指数:10分

《问鼎天下》在线阅读

《问鼎天下》 第四回 征东海攸喜巧用计 闹宫闱辛怜乱行刺 在线阅读

殷地朝歌,比干府第。

比干、箕子和微子,以及几个朝臣坐于厅堂,个个忧心忡忡。原来,帝辛罢免了丞相商容,任用费仲理政,这日苏妲己说能辨别孕妇腹内胎儿性别,费仲、尤浑便当街捉了一百个孕妇,多数怀胎八九个月,被当场剖腹。谏官黄毅喝止,并劝帝辛立斩苏妲己和费仲、尤浑,结果被施以炮烙。

炮烙,是一种残酷的刑具。用青铜做成空心柱子,直径八尺,高约两丈。行刑时,将人赤身裸体环抱柱子用铁索捆牢,铜柱内填入炭火。被行刑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彻心肺,起初皮焦肉糊,继而筋迸骨酥,最后化为灰烬。炮烙为六百多年前夏朝亡国之君夏桀王所发明,帝辛依法炮制,因他亦是亡国之君,后世将他与夏桀王一起并称“桀纣”。

商容满腹经纶,理政有方,在商末赫赫有名。传说商容曾做过老子的师父,生命垂危时老子前来探望,问:“师父还有什么要教诲弟子的?”商容张开嘴让老子看,道:“我的舌头还在吗?”老子不解其意,答道:“在。”商容又问:“我的牙齿还在吗?”老子说:“都掉光了。”商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老子,说道:“从中你能明白什么道理吗?”老子沉思了一会儿说:“刚则易衰,柔则长久。”商容点点头,笑道:“天之大道,尽在其中。”老子受此启发,遂作《道德经》。

比干痛心地道:“贤相商容走了,善谀好利之徒费仲却官居高位,罢贤用奸。一个朝代兴亦蓬勃,亡亦匆匆。骄奢淫逸,醉生梦死,奸佞得宠,贪腐成风,民力耗尽,滥施酷刑等朝代灭亡的前兆,已在我朝同时出现。一国之君就像舵手,引领殷商之舟,或驶向光明,或触礁沉没。陛下能否远离苏妲己,能否远离费尤之辈,成为能否保全殷商之舟的关键。”

众人谁也没有插话,比干又道:“近十年来,为了苏妲己的享乐,陛下煞费苦心,扩建王宫,修建鹿台,到处建造离宫苑台,搜罗珍禽异兽,竟还设‘酒池肉林’,长夜狂饮。为使苏妲己出行便利,陛下开凿了多条官道,动辄征用民工数百万,造成国库空虚,民力枯竭,暴乱四起,殷商社稷已是危若累卵!”

武将何堪霍然起身,说道:“王叔,末将愿去刺杀苏妲己,打死费尤二贼,永绝后患!”

微子道:“如此,炮烙大刑专候着你呢。”何堪道:“除妖铲奸,死有何惜?”箕子道:“此事确不可为!死了苏妲己和费尤,陛下定会迁怒群臣,大肆株连,滥杀无辜,只能使我殷商亡之更快。”微子叹道:“姜子牙说镇住了千年狐魅,不料却镇住了苏娘娘,真是怪哉!”比干哼道:“有何怪哉,我看那苏妲己就是狐狸精!”

文官姜达说道:“下官有一计,何不请出国师,让其假借上苍之名,劝谏陛下远离苏妲己,除去费尤二贼!”

比干哈哈一笑,道:“胡说!头上三尺即有神明,上苍之名哪里是假借的?”

箕子一字一句说道:“本王叔还有一策:太庙劝谏!”

太庙,是供奉历代先帝灵位之地。选择在太庙劝谏,就是想让帝辛在列祖列宗面前,幡然醒悟。箕子是比干之弟、帝辛之叔,微子是帝辛同父异母的兄长,比干、箕子和微子被称为殷商“三仁”。“三仁”太庙劝谏一节,史有记载。

《史记•殷本记》载,“帝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帝辛不但聪敏过人,还力大无穷,可一手倒拽九牛,徒手格杀猛兽。有一次宫殿的一根顶梁坏了,工匠准备搭一个架子把横梁支住,再换上新的顶梁。那时帝辛尚未继位,他对工匠们说,不用如此麻烦,我用手托着,你们只管换!遂单手托梁,让工匠劳作。帝辛继位之初,徐夷国谋反,帝辛亲率大军东征,在战场上往来奔突,骁勇无比,吓得徐夷酋长自缚而出,口衔国宝玉璧,拉着棺材向帝辛投降。凯旋时,比干率文武百官,步行数十里迎接,当时民谣颂道:帝辛江山,铁桶一般。但从苏妲己入宫,帝辛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一个励精图治,虚心纳谏,决心宏振殷邦的君王,迅速蜕变为一个刚愎自用的暴君。

比干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才太庙劝谏。

比干问道:“请问陛下,何为社稷?何为宗庙?”

帝辛道:“社稷,即社神和稷神,亦即土神和谷神。凡开基立国,必立社以祭土神,立稷以祭谷神。宗庙即太庙,乃是供奉祭祀先祖之所,不立宗庙,不为正统。”

比干道:“自古以来,国灭必先毁其社稷、宗庙。社稷寓意为江山,宗庙表明为正统,所以建在宫殿两侧,社稷于右,宗庙在左,社稷、宗庙至高无上。陛下,上苍为了天下民众,才置设帝王来为民作主。帝王则应体恤民众疾苦,而不能随意戮虐民众。民心若失,社稷必亡。眼下的繁华只是表象,陛下重用奸臣,外疑诸侯,如不悬崖勒马,国祚定然难继。为我殷商社稷不被毁于一旦,臣斗胆陈辞,苏妲己和费尤之辈乃是祸根,请陛下斩之……”

帝辛道:“斩妲己犹如寡人断臂,而寡人宁可断臂,也不会伤及妲己!”

这几句话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之地,比干道:“前朝夏桀亡国于红颜祸水,前车有鉴,后车岂能再覆?当警钟长鸣!江山社稷在陛下心里,难道还不如一个妇人吗?”帝辛道:“江山,寡人爱之;妲己,寡人爱之。若非要寡人取舍,寡人选妲己!”缓了缓口气,道:“王叔不要危言耸听,寡人宠信妲己和费尤二卿,殷商不会因此而亡。”

箕子道:“老臣不明白,陛下为何对一个妇人如此宠信?”

帝辛道:“这不需要理由!”

比干万念俱灰,无言注目太庙前的鼎炉,只见香烟袅袅腾空缭绕,半天才道:“若陛下并非一国之君,宠爱一个女子无可厚非,堂堂一国之君痴迷一个性情暴戾、杀人无忌、祸乱朝纲的妇人,竟连江山社稷都可以抛弃,恣睢荒唐,不可理喻。”

因是在太庙之内,比干谏言虽然刺耳,帝辛并未怒气勃发,道:“寡人宠爱妲己,但寡人也不会置殷商社稷安危于不顾。二位王叔,老王兄,试想寡人手中的定商刀谁人能敌?”说罢起驾回宫。

微子道:“陛下根本听不进忠言。”

比干悲悲切切,说道:“无药可救了,殷商必亡于苏妲己之手!”

箕子霍然起身,道:“明日本王叔入宫再谏!”

关于商亡的原因,《史记》等典籍总结为商末政治腐败,朝廷失去民心,纣王刚愎自用,嗜酒无度,亲小人远贤臣宠信女子,以及滥施酷刑,戮杀大臣,弄得满朝惶恐,众叛亲离,还有搜刮民脂民膏,连年对外用兵,致使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最终分崩离析等。除此之外,现代学者提出,商亡的主要原因是各种矛盾激化,其中包括奴隶与奴隶主贵族的矛盾,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神权与王权的矛盾,以及普遍饮酒带来的统治阶级腐化堕落,社会风气败坏,军队战斗力不强等。

箕子入宫劝谏,难免言语冲撞,致使苏妲己旧病复发,箕子被施以“削发之刑”。古人以为头发受之父母,不可有丝毫损伤。古人的削发之刑,是仅次于斩首的大刑。三国时,曹操因马踏稼禾,就曾自受“削发代首”的刑罚。

箕子是有诗作存世的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位文人,性格坚毅,勤于思维,身虽文弱,却有一副文人所特有铮铮铁骨。箕子受刑之后,已然料定殷商社稷难以维继,一心思谋如何续存商祀保存商脉,此后行韬光养晦之策,不多言不妄言,暗地里密令族人购买马匹,打造车辆,储存粮谷,力图避免玉石俱焚。

比干望着箕子的头发,又气又怒,忽然想起那日姜达劝他请国师出面,假借上苍之名劝谏帝辛远离苏妲己,并除去费尤。为了殷商社稷,无奈之下,比干决定取此下策:借神明旨意先除去费仲、尤浑!

当时崇拜鬼神崇拜祖先,祭祀活动十分频繁。祭品统称为“牺牲”,后来引申为了神圣事业而献出生命。“牺牲”分为两种,一种是毛色纯一的牛马羊彘等牲畜;一种是被杀掉用来充作祭品的人,称为“人牲”。殷商早期“人牲”只有奴隶,后来还有平民,到了末期连贵族也在此列,以为如此更能显示对鬼神和祖先的恭敬。而该由哪位贵族充作“牺牲”,则由巫师卜天而定。巫师会将卜辞刻于龟板或兽骨之上,置于神庙保存。三千年后,在当时殷商故都殷邑即今河南安阳小屯,出土了大量龟板,刻在龟板上的文字就是“甲骨文”,其中多处记载“人牲”情况。

比干亲访国师孤阡。

孤阡本来就生得矮小,皮肤黝黑,加上整日愁容满面,跟没睡醒一样无精打采。比干直接把来意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本王叔也知此法不甚磊落,只是为我殷商千秋万代,不得已而为之。请国师费心,借神明旨意除去费尤奸贼。”孤阡面有难色,道:“这……只怕……”

比干道:“费尤二贼无恶不作,对这等奸佞,人人可以诛之。”

孤阡眼睛在眼眶里转了半圈,道:“本国师会伺机行事。”

比干点点头,当下告辞。

望着比干的背影,孤阡莫名一笑,自言自语道:“一边是奸臣,一边是忠臣。除去奸臣,殷商缓亡;除去忠臣,殷商速亡。嘿嘿,是该除去奸臣呢,还是该除去忠臣呢?”正说着,忽然窗前黑影一闪,随即“啪”一声,一支竹片稳稳飞入孤阡手心。孤阡一惊,慌忙把竹片藏于袖内,三步并作两步出了神屋,未见人影,便又回到屋内,随手把门掩了,竖起耳朵听了听,确信无人,将竹片展于眼前,只见上面刻着几个字:“伺机除掉比干。”

孤阡嘿嘿笑了,道:“这才是神明旨意!”

正是早朝时候,帝辛目无表情,说道:“昨日箕子王叔进宫,谏言冲撞妲己。箕子本该斩首,念其是两朝元老,一向慎言,死罪暂免,受‘削发’之刑,咎由自取。妲己醒来后,忽念故里亲人,竟至泪垂。妲己从未见过江海,想去观看长江涛涌,观看东海日出,疗养散心。寡人要修三条官道,以利妲己出行。”

比干大声说道:“陛下不可!”

帝辛面有愠色,道:“寡人话未说完,王叔怎就急不可待。”比干只好说道:“陛下请讲。”帝辛道:“一条自然是通往妲己故里冀州,一条通往长江,一条通往东海。”环顾众人,又道:“寡人以为,通往冀州之路可叫‘省亲大道’,通往长江沿岸之路可称‘观涛大道’,通往东海之路可叫‘朝阳大道’。”

百官闻听,议论纷纷,金殿上乱哄哄一片。

比干道:“陛下,大道通途,于国于民自有种种益处,但这些年来建鹿台修宫殿造离宫,加上连年征战,民力枯竭,国库空虚。若再大兴土木,势必劳民伤财,动我国本。对苏娘娘这等无理之求,陛下理应拒绝!俗话说盛世修路,时下乱象纷呈,断不可为。”

帝辛听得十分刺耳,冷冷地道:“时下就是盛世!自我祖汤帝开基至今,殷商历十七代三十二帝六百余载,非是寡人自负,现下正是最为昌盛之时。朝歌之繁华,世人有目共睹,正可印证寡人所说。”

费仲奏道:“陛下,大道通途,不但便利苏娘娘出行,还可彰显我天朝国威,使四海臣服。”比干喝道:“胡说!”尤浑道:“事涉苏娘娘凤体,臣等以为宜速不宜缓,苏娘娘凤体安康,会使我殷商国本更加稳固。”比干斥道:“一派胡言!”朝帝辛再施一礼,道:“时下朝廷之要务,是让民众休养生息,而非竭泽而渔。藏富于民,民富则国强。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微子道:“陛下,非是臣等阻止,国库无银,如何征用民工?”

帝辛道:“驱用隶人,只供食宿。”

比干道:“敢问陛下,三条官道须用多少隶人?”

帝辛道:“两百万。”

比干道:“两百万隶人食宿,须多少银两?这且不说……”帝辛将他打断,道:“隶人食宿,仅需温饱,难道还要给隶人享用山珍海味不成?”比干道:“臣并非此意……”帝辛道:“加征两成田赋,以资所需。”比干急道:“更不可!”语重心长地道:“陛下,此举危及社稷,请三思而行!”

帝辛一锤定音,道:“寡人已决,王叔不必多言!三条大道即刻开工,不得有误!”

这时,值日官喊道:“六百里加急!”声音此起彼伏,一直传到金殿上。

众人不知哪里又发生了事端,个个勾着脖子往殿外望去,只见信使气吁吁登临金殿。

原来,殷商时朝廷已设了宣诏使和信使,路有驿站,马歇人不歇,快速传递消息。根据消息的急缓程度,分“百里急送”、“二百里急送”、“四百里加急”和“六百里加急”等。信使穿着专用服装,以背插小旗的数量和颜色区分等级,让人一目了然。“六百里加急”信使背插五色小旗,昼夜奔驰,换人换马也不得延误一刻。驿站官吏望见信使身影,或听到高喊“六百里加急”时,让后任信使跟随前任信使跑出一段,两人在马上交接消息。为使急报早一时送达,不仅路人回避,百官让道,商律还允许信使面君不跪,直接奏报。因当时尚无“笔”“纸”,文书镌刻于龟壳、兽骨或竹片之上甚是不便,在特别紧急情况下,往往由信使直接口述。信使所骑之马均为宝马良驹,如五年内没有累死,则由国家豢养直至终老,以褒奖其劳苦之功。

信使大声禀报:“曲直东海苦战不胜,庇邑已陷入贼手。”庇邑是殷商故都,在今山东郓城一带,距离朝歌不远。庇邑一失,京畿之地将无坚可守。

帝辛忽地站起,满脸阴鸷,道:“五万大军竟然剿灭不了几个造反隶人,曲直误国!”

当时所说的东海,就是现今山东的临海一带。三年前邸部落的隶人莫老五造反,杀死邸部落酋长皂汉,揭竿而起,从者如云。帝辛派兵征剿,不料三年来连折数员大将,欲剿而反者愈众。此次曲直挂帅,最初连胜三阵,曲直自持神勇,一日三饮,每饮必醉。酒喝得痛快,仗输得也痛快,不足两月,曲直失掉庇邑。庇邑既失,莫老五已是直面朝歌。

武将纷纷说道:“请陛下降旨,臣愿去杀贼!”

帝辛自不愿承认酒会误事,道:“莫老五造反,罪在不赦,寡人要御驾亲征!”

费仲、尤浑大惊失色,忙道:“陛下乃一国之君,不可轻离京畿,派一大将前去,亦能荡平反贼。”二人深知,帝辛亲征定是比干监国,而比干视二人为眼中钉肉中刺,监国期间置二人于死地易如反掌,所以当下阻止。帝辛自然没去想这些,道:“几个反贼何劳苦战,用不了多少时日,寡人就会得胜回朝。”尤浑虚汗淋漓,不顾抹上一把,道:“万一……”

比干道:“陛下,臣以为不能一味苛责造反者,只有消弭造反之因,才无造反之举,对造反隶人应以攻心为上。”

帝辛道:“寡人会相机行事。在寡人亲征期间,比干王叔监国。”

闻听此言,尤浑险些瘫倒,心头划过一道闪电:“完了!”

这时,值日官喊道:“西伯侯姬昌觐见!”

姬昌带闳夭、蒙秋和土行孙等上殿,呈上礼单,并将有莘氏之女辛怜引荐给帝辛。

只见辛怜面如粉玉,杏眼柳眉,颦一颦让人五魄颠倒,笑一笑使人七魂出舍。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辛怜,仿佛日月骤停,更不知冬夏寒暑了。帝辛赞道:“好一个绝代佳人!”闻此赞誉,辛怜欣喜不已,此时却不能表露,依然故作端庄。

比干暗暗叫苦,心道:“单单一个苏妲己,就已让帝辛神魂颠倒,如今又有了这等尤物,我殷商六百年江山……”眼望帝辛,道:“陛下,明君爱江山,昏君眷美人。”帝辛道:“王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寡人居天子之位,亦非不食人间烟火。”比干欲辩,被帝辛制止,帝辛道:“寡人有妲己,六宫粉黛尚因此失色,寡人不会再去眷顾其它女子,封有莘氏之女为‘御妹’,日后再为御妹择配佳婿。”

辛怜悄声说道:“西伯老头,来时你怎么说的?我怎么成‘御妹’了?”

闳夭忙道:“姑娘还不赶紧谢恩,多少女子还盼着当‘御妹’呢。”

辛怜心头闪过一丝不快,心想苏妲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帝辛如此痴迷。

姬昌请帝辛降旨治罪,属下擅越商境,已违朝廷律例。

帝辛见姬昌亲来朝歌谢罪,毕恭毕敬,言辞恳切,并携美人与重礼,早已前嫌尽释,又见蒙秋十分威武,问道:“此人是谁?”姬昌答道:“小邦之将蒙秋。”帝辛道:“原来是你只身渡河,念你护主心切,恕你无罪,你有何本领?”

蒙秋见金殿前正正摆放着一尊青铜方鼎,便道:“臣能举鼎。”

帝辛“哦”了一下,道:“寡人倒想见识一番。”蒙秋道:“臣得先喝酒。”帝辛嗜酒,闻言眼睛一亮,道:“赐酒!”蒙秋当众喝下一坛,帝辛赞道:“好酒量!”带众人走出金殿,来至鼎前,道:“蒙秋,你可知此鼎之来历?”

蒙秋据实答道:“臣不知。”

帝辛道:“夏朝末年,天下大乱,先祖商汤大帝诛灭夏桀,开创殷商。因黄河泛滥,帝都被迫多次迁移。”据考证,亳邑、嚣邑、相邑、庇邑和奄邑等地,都曾作过殷商都邑。亳邑在今河南商丘北山东曹县南,嚣邑指今河南荥阳,相邑乃今河南内黄,庇邑在今山东郓城北梁山西南,奄邑在今河北邢台。

帝辛道:“至十世十七帝盘庚,迁都至殷邑,天赐福地,历经中兴,从此商亦称殷商。”环顾众人,道:“正是在殷邑,二十一帝祖庚自幼得慈母德操亲教,理政有方,把天下治理成太平盛世,百国来朝。后来,祖庚帝母薨世,祖庚帝为祀念慈母,命人同时铸造了两尊方鼎,取名同为‘司母戊’。其中一尊于殷邑随葬帝母陵寝,一尊置于金殿前,誉为‘镇国方鼎’,虎踞龙盘,气壮山河,寓意殷商鼎立天地,永祚不衰,至寡人已历八帝。”

“镇国方鼎”方形素面,云雷纹饰,造型雄伟,浑天厚地,腹底正铸有“司母戊”三字。扉棱上为牛首,下为饕餮。鼎耳有两只猛虎,虎口相对,中含人头。鼎足匠心独具,纹以兽面。鼎身鼎足为整体铸就,一次成型,鼎重一千六百六十五斤,铜锡铅等金属搭配十分合理,显示出商代青铜铸造的高超工艺。

鼎,在我国古代原是烹饪之器。黄帝统一天下后,在荆山铸了三鼎,象征天地人。大禹王收九牧之金在荆山铸九鼎,象征九州。此后鼎成为立国重器,成为国家政权和天下的象征,历朝历代都把开国立朝称为“定鼎”。失鼎,意味着失去政权,失去天下。《左传》正有“桀有昏德,鼎迁于商”的记载。商周时用鼎制度极为严格,鼎的大小、数量代表着不同的身份,如天子九鼎,诸侯七鼎,大夫五鼎,元士三鼎等。

蒙秋双手各抓住一只鼎足,大叫一声,举过头顶,众目睽睽之下走了一圈,将鼎轻轻放回原处,仍是面不改色。帝辛赞道:“西岐竟有这等猛将!”兴致盎然,跃跃欲试,伸手抓住鼎足,高举过头,众人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喝彩声。帝辛将鼎放下,目视比干,由衷地道:“王叔,且不说寡人统驭四方国土八百诸侯,单寡人殿下就有三仁八贤三十六员猛将。时下几处反贼作乱,在寡人眼里不过是秋蝉噪鸣而已,寡人会一一剿灭,殷商天下固若金汤!”帝辛笑声朗朗,当即封蒙秋为“威猛将军”。

帝辛自然想不到,此去东海凶险加身,接着朝中巨变,比干惨死,姜后被害,太子被缉,殷商国基瞬间崩塌。让人更想不到的是,此事正由辛怜引发……

朝歌举行盛大的出征祭旗仪式。日出东方,祥云满天。广场上彩旗招展,人山人海。“商”字大旗下,帝辛跨在“火狐狸”战马之上,金盔金甲,身着大红披风,英姿飒爽。八万将士雄赳赳气昂昂,接受检阅。

祭台庄严肃穆,国师孤阡赤足散发,大声宣读卜辞,曰:“十月既望帝伐东海出师利贞四方靖百兽避。”鼓乐齐鸣,欢声雷动。当时人们相信,以人头祭旗可求得吉象,旗开得胜。依商例,将军出征,用人头三十六个,王侯出征用八十一个,御驾亲征用一百零八个。此次充当祭品的一百零八个“人牲”,其中奴隶七十二人,平民二十七人,贵族九人。

比干不经意间朝九个贵族一瞥,蓦地瞪圆了眼,原来姜达正在其中。那日正是姜达言计,比干才亲访孤阡,欲借神明名义将费仲、尤浑除去,没想到今日姜达却在献祭之列。比干在与他目光对接的瞬时,眶内涌满泪水。姜达示意比干朝左看,那里正是费仲、尤浑,意思再明白不过,请比干尽快除奸。姜达死前还惦念着殷商社稷,比干朝他郑重点了点头。姜达微微一笑,将目光移向茫茫苍穹,神情释然。比干背过脸去,泪水滴落。

帝辛自领兵马元帅,“镇国武成王”黄飞虎为次帅,攸喜为先锋,丹枫押运粮草。天苍苍,野茫茫,八万大军人不离鞍马不停蹄,这日到达庇邑。

庇邑笼罩在茫茫烟霭之中,三千隶人在关前排开。

一匹黑马从隶军之中飞出,马上端坐一个黑面大汉,并未披戴盔甲,手持“开山斧”,正是隶军大将“一根葱”。殷商时的奴隶大多无姓,由父母随便指物为名,想必此人出生时父亲正在剥葱。一根葱手指众人,大声问道:“哪个是昏君?出来说话!”

帝辛说道:“大战未开,现在降顺朝廷,寡人可免你一死。”

一根葱惊道:“你就是昏君?俺大哥说了,你一定会来送死!”

帝辛回身说道:“谁去将此反贼拿下?”

有人喊道:“余羊愿立头功!”话音未落,一匹枣红马冲出,余羊挥刀劈向一根葱。一根葱躲过一招,两马盘旋,战至一处。刚及五合,一根葱大叫一声,余羊被劈于马下。隶军众声欢呼,一根葱哈哈大笑,叫道:“狗屁王师,不堪一击!在俺眼里,王师就是猪狗!”手指帝辛说道:“昏君,看俺不把你劈成两半,一半甩到山上喂狼,一半扔进海里喂鳖……”

黄飞虎飞马而出,寒光闪闪,将一根葱裹住。勉强过了十合,一根葱叫道:“不得了,走了!”倒拖开山斧败下阵去,隶军一哄而散,兵器丢弃满地,连庇邑也不及进了,一股脑儿往东跑去……

帝辛率军追出五十里,勒住战马,道:“今日且便宜了反贼,就地安营扎寨!”

一夜无话,次日黎明,一根葱在王师兵营前叫骂。帝辛披挂整齐,领兵迎敌。一根葱手指帝辛,道:“昏君,昨日俺偶感风寒,鼻塞气闷,让你占了点儿便宜,今日定斩你的人头!”攸喜催马出战,不及十合,一根葱叫道:“不得了,走了!”倒拖开山斧,拨马便走……

帝辛挥师又追出五十里,传令安营。

黄飞虎道:“陛下,王师两日进兵百里,却不见莫老五露面,其中定然有诈。”帝辛道:“武成王所言甚是,反贼是在实施诱敌之计。你想,两日退百里,不出十日岂不要退到海边,这仗还怎么打?过去三年王师屡战屡败,多是大意轻敌。反贼虽是隶人,但也不能小觑。”

攸喜阴阴一笑,道:“陛下,臣料一根葱会故伎重演,明日拂晓还会前来讨战,臣于辕门外预设埋伏……”做了个包围动作。

帝辛赞道:“将计就计,甚好!”

果不出攸喜所料,次日刚刚破晓,一根葱便带着隶军在辕门外扯着嗓子叫骂。黄飞虎迎敌出战,攸喜看看隶军身后再无动静,料其并无主力跟进,下令出击。一时间,战鼓咚咚震天响,王师排山倒海一样杀将出来。隶军两面受敌,仓促应战,不消一顿饭工夫,被杀无数,一根葱带着残兵惶惶败逃……

帝辛朗声大笑,道:“若王师人人皆如攸喜,何让隶人猖獗三年?”问攸喜:“爱卿以为反贼会在哪里设伏王师?”攸喜不紧不慢地道:“欲实施诱敌之计,必先麻痹对方,再使其疲于奔命,而后诱其至峡谷之中或伏击圈内,一举歼之。以臣看来,欲达此目的,反贼会于半个月内反复前来叫阵,引诱王师忽南忽北,渐渐东去。一日五十里,半个月就是七八百里。臣以为,沂山之‘荷荷谷’最有可能成为反贼设伏之地。”

荷荷谷处沂山腹地,是通往东海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最利设伏。

攸喜道:“陛下,准备设伏的反贼,算准王师再过半个来月才能抵达荷荷谷,这些时日定会心存懈怠,人不着甲,马不配鞍。臣以为王师可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同一根葱纠缠,该战则战,该追则追,假意中计;另一路抄近路星夜赶至荷荷谷,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帝辛赞道:“又一个‘将计就计’!据报反贼共有五万,其中一万搬运粮草,五千前来诱敌,如此算来,聚集在荷荷谷内的只有三万五千人。寡人拨出六万精锐,一战决胜!”

晁田、晁雷插手施礼,齐声说道:“陛下,臣愿往!”

晁田、晁雷是兄弟二人,都是当时的名将,战功赫赫,威震四方。晁田五十八岁,天生黑脸,行事果断;晁雷五十七岁,天生红脸,脾气暴躁。二人打仗虽然勇猛,却都嗜酒如命。攸喜从不饮酒,常说酒鬼难成大事,当下阻止,道:“陛下,‘酒蛤蟆’会误事。”晁雷生怕帝辛受他影响,忙道:“谁整天泡在酒里了?我二人就是喜欢喝一口,上阵厮杀不喝酒能行吗?俗话说酒壮英雄胆……”

攸喜道:“酒壮怂人胆!”

晁雷道:“眼馋你也喝。”

帝辛笑道:“正所谓盛世饮酒,喝醉的人多了,说明盛世来临了,食不果腹能有几个喝醉的?”晁雷接道:“就是,填不饱肚子还能有‘酒蛤蟆’吗?而今是盛世,不喝酒干啥?”帝辛知他曲解其意,笑了一下。

攸喜道:“陛下,臣是先锋官,请允臣领兵前往。”帝辛道:“此战在于出其不意,要狠要猛,晁田、晁雷二位将军正以威猛著称,你三人共同前往,攸喜为主,晁田、晁雷为副。”晁田、晁雷抱拳当胸,道:“请陛下放心,一战擒住莫老五!”

前面跑来一群人,个个衣衫不整,倒拖着“商”字大旗,疲惫不堪。最前面是一匹黄骠马,马上之人年过花甲,须发如雪似霜,个头不高,生得瘪耳吮腮,骨瘦如柴,正是曲直。曲直原本驻守虎威关,两个月前来此挂帅。曲直滚下马鞍,匍匐在地,道:“败军之将叩见陛下。”

帝辛道:“抬起头来。”曲直将头抬起,只见他须发凌乱,满脸污垢,两眼布满血丝。众将知他今日必死,心下哀怜。帝辛道:“你可知罪?”曲直道:“臣损兵折将,罪该万死。”帝辛挥挥手,道:“斩!”

过来几个御林军兵士,将曲直扭住。

曲直忽然想起云中子的话,说他此来东海会有生死大难,当时曲直以为凭借手中大锤,定能攻无不克,没想到兵败受死,遗恨填满胸膛,曲直仰天大叫:“莫老五,曲直不能亲手擒你,死不瞑目啊!”两行浊泪滚滚而出,挣脱兵士,朝帝辛深深一叩,泣道:“陛下,罪臣来世做牛做马,再报君恩!”

众将纷纷下马,跪地一片。黄飞虎道:“陛下,念曲直有过大功,且一向赤胆忠心,请法外开恩,恩准曲直戴罪立功。”众将齐声说道:“请陛下恩准!”帝辛脸色阴沉,道:“军纪如山,再有人胆敢为曲直说情开脱,斩!”众人被帝辛虎威所慑,一时无语。正值夕阳西下,彩云乱飞,大地寂静。曲直冲众将说道:“曲直有辱圣命,死有余辜。只要众位弟兄日后能擒杀莫老五,就是为曲直报仇了,曲直谢过!”

曲直被按倒在地,鬼头大刀高高举起。

这时攸喜操着细沉的嗓音说道:“且慢!”

帝辛道:“你敢抗寡人的杀令?”

攸喜以额碰地,道:“陛下,留此良将,对朝廷绝无害处。”攸喜出身贵胄,心高气傲,时而宽宏大量,时而斤斤计较,时而突发爱心,时而冷漠无情,性情难测。在截杀姬昌时,攸喜对曲直十分记恨,依其本意决不会救他,但攸喜深知曲直忠心耿耿,日后或许能为他所用。再者,攸喜刚刚献计胜过一根葱一阵,又准备领兵前往荷荷谷,圣眷正隆,这才敢出言相救,道:“臣愿以臣之功抵曲直之过。”

曲直惊道:“攸喜将军不可!”

帝辛稍稍平息些怒气,但依然杀机未消。缮事官取出“功劳簿”,念道:“攸喜立战功十二次,其中大功五次,位封‘抚远将军’。”帝辛道:“攸喜,要想换取曲直性命,就勾销你的全部功勋,褫夺封号。”

没想到救曲直会用这等代价,攸喜当下怔住。忽见众人目光奇异,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反悔,必定颜面尽失,让人当作笑柄,一辈子也别想抬头,攸喜踌躇一下,只得装作若无其事,道:“臣愿意。”曲直喊道:“攸喜将军不值得啊!”攸喜正急头怪脑,无处发泄,阴阳怪气地道:“以后少喝酒!”

帝辛斩曲直是为了以儆效尤,自然没留意攸喜的神色变化,道:“革去攸喜将军之职,褫夺‘抚远将军’封号,降为偏将军阵前效力,以抵曲直死罪。曲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发回原籍,开山凿石,世代为奴。”

曲直喊道:“谢陛下天恩!”

帝辛冷冷地道:“谢攸喜吧。”

曲直跪向攸喜,道:“从今而后,将军就是曲直的恩主。”

攸喜冷冷地道:“你走吧。”

曲直转向帝辛,道:“罪臣有一个心愿,望陛下恩准。”帝辛道:“讲。”曲直道:“罪臣原本就是一个隶人,世代打石,今兵败庇邑重新为奴,原本也无更多遗憾,只是罪臣的这双铜锤乃陛下所赐,曾随罪臣南征北战,杀敌建功。恳请陛下恩准,让罪臣将此双铜锤留于身边,日后用它开山凿石。”当时,为防止奴隶造反,每当劳作结束,工具都被收回,更不许奴隶拥有武器。曲直唯恐帝辛不准,磕头出血。

帝辛道:“准!”

晁田、晁雷道:“陛下,攸喜已被革职,谁来统兵荷荷谷?”

帝辛道:“自然由你二人统兵,攸喜随军。”

曲直披枷戴锁,被押往沂山。太阳猛地跳了一下,陷落西山。几只乌鸦在天际哀鸣,秋风萧瑟,落叶飘飘。曲直走出一箭之地,耳边又响起云中子的四句谶言:“遇海而生……”曲直惊得停住脚步,攸喜的字正是“天海”,曲直大声叫道:“遇海而生!”猛然转过身,遥拜攸喜,心里默默说道:“恩主,今后你要我死我就去死!”

且说辛怜。

辛怜满怀希望要当贵妃娘娘,不料只被封了个“御妹”,并让她住在御花园,未入宫院。虽然一应供给及配制都与贵妃相同,但辛怜还是心头窝火。辛怜放飞“橙哥”,给有莘氏飞鸽传书:“只封御妹。”有莘氏当即回信,也是四字:“御妹亦好。”

辛怜暗骂苏妲己是个狐狸精,竟让帝辛对她这样的绝色女子毫不动心。由气而妒,由妒而恨,不由眼珠一转,暗道:“反正圣道的目的是要灭亡殷商,我何不把内宫先搅和一番,再用袖箭把苏妲己射死,定会得到圣主嘉许。”因其久居山林,不谙世事,哪会能想到此举带来的后果?

趁这夜月黑头,辛怜身着黑色夜行衣,悄然越过宫墙,潜伏于一棵树下。御花园本来有门连通宫院,只是夜晚关闭,为了不留痕迹,辛怜故意没拨开正门。这时两个兵士夜巡经过,辛怜将金绞索暗暗一抖。两个兵士连哼也没哼出来,一命呜呼。辛怜得意一笑,越墙而去。

那时尚无太监,内宫由御林军护卫。宫廷侍卫被害,次日便震动朝野。比干拍案而起,道:“谁人大胆,竟敢入宫行刺,查!”不料,此事尚无结果,第二天晚上又有一名宫女被害。比干请来几位太医勘验,太医将死者反复看了几遍,道:“被害之人均死于窒息,但并无勒痕,现场亦无打斗迹象,真是怪哉。”原来辛怜用的金绞索既柔且韧,杀人于无形。

一连过了五日,夜夜有人被害,死状无二。

比干道:“宫门紧闭,宫墙无痕,宫内高手如云,杀手怎会如入无人之境?”将守将训斥一番,又加派许多兵士,昼夜巡视,但仍不能阻止杀人。

这日,比干早早入宫,拜见姜后。

姜后位居正宫,乃东伯侯姜桓楚之女,端庄贤淑,母仪天下,深得朝野敬重。姜后道:“怪事连连,其中定有蹊跷,王叔以为会是何人所为?”比干摇摇头,道:“祸乱宫闱,定是想危害殷商社稷。”姜后轻声一叹,道:“内宫流言四起,以为多半是鬼邪作祟,人心惶惶。自从苏娘娘入宫,已发生不少是非之事。如此下去,社稷堪忧!”

比干道:“要说真有鬼邪,那一定就是苏妲己了,妖艳惑主!单单一个苏妲己,就让陛下神魂颠倒,前些时候西岐又来献美,还好被陛下认作御妹……”说到此时,忽然一振,道:“臣怎没想到此节?这等怪事正出自御妹入宫之后,一定是她!”

姜娘娘问道:“御妹可有武功?”

比干道:“观其身形步伐倒也看不出来,但她定然难脱干系!”

姜后道:“依王叔之意……”

比干斩钉截铁地道:“监视御妹!”

辛怜连连得手,竟有些得意忘形,心道:“才杀了几个人,就让内宫如临大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夜就把苏妲己杀了。”

是夜,月牙时隐时现,辛怜身穿黑色夜行衣,口鼻用黑纱罩住,破窗而出。见四处静悄悄了无人迹,辛怜故伎重演,飞身越过宫墙。就在辛怜的身影刚刚隐去,从御花园的树上飞落一人,着一身青色夜行衣,青纱罩住口鼻,四下张望一回,朝辛怜背影欺去。从其身形步伐上看,显然是位女子。

就在这青衣人刚刚翻越宫墙,从御花园的树丛里又闪出两个人,一个矮胖,一个瘦高,这二人正是受比干差遣,监视辛怜的侍卫。二人对视一阵,心中纳罕,怎会有两个御妹?此时顾不得多想,一齐飞过宫墙。原来,辛怜穿的是黑色夜行衣,跟踪辛怜的那女子着的是青色夜行衣,月光微弱,让人哪里分辨得清?不过,这青衣人显然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全然不知被两个侍卫跟踪。

辛怜并不知苏妲己寿仙宫的位置,张望半天,朝东面的一个寝宫疾去。

辛怜搭好袖箭,悄然掀开窗布一角。那时纸张和玻璃均未发明,窗户上只有布帘。只见烛光下端坐一人,却是一个正在看书的男子,显然不是苏妲己。辛怜一阵失望,正欲转身离去,又忍不住瞧去一眼,不料这一眼让辛怜怦然一动。此人与辛怜年岁相近,生得青丝如黛,面如冠玉,君子之风一览无余。

辛怜暗道:“这人是谁?”忽然想到,此处莫非东宫,或许就是太子。

原来,辛怜撞见的果然是殷商储君、帝辛的长子殷郊。辛怜聚精会神呆看半晌,暗思:“若能嫁给他,可比嫁给帝辛那老头强多了,将来他坐了江山,我就是国母。”正想入非非,耳听殷郊轻声一咳,辛怜一激灵,清醒过来,暗道:“此事恐不可行,既然我已是御妹,那就是太子的姑母,再去嫁他岂不让世人耻笑?”想到此凶光一闪:“既然不能嫁他,索性把他杀了。”正欲甩出袖箭,忽听脚步声响,辛怜慌忙躲于暗处。

一队巡视兵士走过,辛怜再次转出,寝宫灯火已无,显然殷郊歇息了。辛怜暗自一笑:“本御妹的袖箭可是长着眼睛呢,黑暗之中照样能射死你!”正要出手发箭,不远处突然闪过一个黑影,辛怜看得再真切不过,登时一惊:谁?

奇心大发,辛怜顾不上殷郊,冲那黑影悄然欺去。只见那黑影鬼鬼祟祟,闪进一所寝宫,看其身形是位男子无疑!辛怜忽一闪念:难道这男子进的是姜后的寝宫?若果真如此,就把他二人射死,让天下人都知道姜后与别的男子同床共枕,岂不贻笑大方。

主意已定,辛怜蹑手蹑脚靠近窗户,里面果然传出一男一女的轻声细语。悄悄掀开窗帘一角,正望见那对男女紧紧拥在床上,辛怜又羞又怒,毫不迟疑将袖箭甩去。那二人轻轻叫唤一下,便中箭身亡。辛怜的袖箭白日可打画眉鸟,夜间可射萤火虫,毫不夸张。

辛怜忍不住轻声一笑,又朝西侧的寝宫欺去……

苏妲己睡得正熟,忽听值日官禀报:“陛下回来了!”苏妲己大喜,忙起床整衣,急急迎出。帝辛已踏步而入,冲苏妲己叫道:“爱妃救我!”轰然倒地。只见帝辛蓬头垢面,满身血污,惊急之下苏妲己大叫一声,翻身坐起,原来做了一场噩梦!

看看天色,已过了半夜,苏妲己回想梦中情景仍心有余悸。须知,古人对梦境所示吉凶十分在意,后来《周公解梦》一书就广为流传。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是人的一种潜意识反映,至于梦境跟吉凶的关联,至今尚无明确定论。

苏妲己披衣下了凤榻,一人呆坐案几之前。

这时,辛怜已潜至窗下,朝里望去。辛怜与苏妲己从未谋面,但见灯下此人貌似嫦娥,华贵逼人,当即认定就是苏妲己!辛怜摸出袖箭,忽见苏妲己站起身,朝辛怜所在的窗户走来。辛怜一喜,心道:正好射你的咽喉!忽听苏妲己长叹一口,叹息声中显出几分悲凄。辛怜想:“如此貌美,又得陛下恩宠,会有何苦恼?”忙将袖箭暗暗压住,引而未发。

二人窗里窗外,仅一墙之隔。苏妲己推开窗户,目视苍天。辛怜屏气平息,一动不动,耳听苏妲己自言自语道:“午夜已至,妾心茫茫。陛下亲征已有半月,怎知臣妾度日如年。”原来她是在思念帝辛,这时一颗璀璨的流星划破长空,苏妲己有感而发:“我不知流星能飞多久,值不值得我用一生去追求。”

辛怜不禁被她的情绪感染,暗道:“人言苏妲己最是凶狠恶毒,却不料还会如此深情。”心头莫名一悲,忽又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听说苏妲己最善伪装,不如待我装扮成一个俊俏男子,试探于她,看她对帝辛情意是否装扮出来的。”又想:“一个青春,一个年少,就不信苏妲己不为所动?只要她稍稍动了邪念,我就把她射死!”

辛怜打晕一个兵士,换上兵士服装。辛怜本就貌美,女扮男装别有一番风味。辛怜将衣衫一摆,上前轻扣朱门。

苏妲己问道:“谁?”

辛怜压低嗓音,装出少男之声,道:“苏娘娘请开门。”因是后宫,且有御林军巡视,苏妲己自然不会想到凶险,将门轻轻开启,见一俊俏后生立于当地,奇道:“何事?”辛怜闪身进门,眉目传情,胡乱说道:“我是巡夜兵士,知道陛下远征,担心苏娘娘寂寞,故而特来相伴。”苏妲己惊道:“你胆敢戏弄凤仪,来人……”

不待她高声叫出,辛怜抢前一步,捂住她的嘴巴,道:“再喊一声,我便杀之!”辛怜以为将她吓住,把手慢慢松了,道:“苏娘娘,巡夜兵士并不敢近你的寝宫,你喊也无用。”苏妲己知辛怜所说非虚,道:“怎样?”辛怜装出含情脉脉,道:“夜深人静,神鬼不知,不如你我二人……”苏妲己喝道:“如你现在悔悟,本宫可饶你不死,如你执迷不悟,就叫你身首异处!”辛怜故意狞笑两声,道:“你不怕死?”突然捉住她的双肩,苏妲己惊恐之下大声叫道:“来人啊!”辛怜一把捏住她的嘴巴,不料一缕殷红血水从苏妲己嘴角流出……

有人箭步而入,道:“住手!”正是跟踪她的那青衣人,声音莺莺呖呖,确是一位女子。

辛怜一惊之下,脱口道:“怎样?”

这时黑影一闪,冲进来两个人,正是受比干差遣跟踪辛怜的那两个侍卫。矮胖侍卫道:“苏娘娘,我二人乃宫中侍卫,救驾来迟。”冲辛怜和青衣人喝道:“大胆刺客,哪里走!”瘦高侍卫高声喊道:“有刺客!”

巡夜兵士被叫声惊动,纷纷围了过来,叫道:“捉刺客!”“休让刺客跑了!”

青衣女子拉过辛怜跳至当院,倚背而立。火把映得亮如白昼,三百多个巡夜兵士或摆出刀枪,或张弓搭箭,将她二人团团围住。那两个侍卫神情得意,声声怪笑。矮胖侍卫道:“原来是你二人在装神弄鬼,夜夜杀人。”瘦高侍卫道:“我让你二人变成刺猬,兵士听令……”

矮胖侍卫道:“慢!”冲辛怜和青衣女子打量一回,道:“狗男女,说!是何来历?”这人竟没认出辛怜是女扮男装,冲青衣女子一笑,道:“御妹,我早就知道是你!”原来,他把这青衣女子错认成辛怜了。

辛怜大惊,暗道:“好险!幸亏我改了扮相。”青衣女子将她碰了一下,辛怜自然会意。青衣女子佯装屈服,道:“我愿实说……”矮胖侍卫不知是计,果然稍稍移动脚步,青衣女子突然朝他面门拍去。辛怜趁机攻向那瘦高侍卫,同样是迅雷不及掩耳。两个侍卫没想到辛怜二人敢在重围之中出手,仓促应战。四人缠打,兵士自然无法放箭。刚过了几招,青衣女子冲辛怜道:“走!”二人一齐起跳,踩踏着兵士头肩,一路冲去,身后传来那矮胖侍卫的声音:“快追!”

辛怜二人奔至宫墙旁,青衣女子叫道:“跳过去!”辛怜不假思索,飞身上墙。见矮胖侍卫已经追到,青衣女子回身朝他虚晃一掌,接着跳上宫墙,就在这时,耳听那瘦高侍卫叫道:“着!”一只箭矢正正插入那青衣女子的肩头。

青衣女子惨叫一声,鲜血迸溅。矮胖侍卫正在墙下仰视,被喷得满脸血污,慌忙啐了几口。青衣女子脚下一滑朝宫内滚去,辛怜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抓住,跳落宫墙之外。不料,墙外是一个宽大的广场,毫无遮拦。墙内的兵士自然无法翻越,只追出那两个侍卫,但墙外却有大批御林军兵士。这些御林军兵士听到宫内厮杀正烈,个个仰望宫墙,想不到辛怜二人这时会越墙而出,皆尽愣在当地,待辛怜二人踩踏着头盔飞奔而去,才清醒过了,大喊大叫拼命追赶。

辛怜拉着青衣女子好不容易跑过广场,拐入一条斜街,青衣女子道:“御妹,圣主有令,不得伤害苏娘娘。”辛怜问道:“你是谁?”青衣女子道:“圣主特使七儿。”同时亮出一个金桃子。圣道人手一个银桃子,只有圣主特使、五大圣使和有莘氏才有金桃子。原来,今夜七儿一直暗地跟踪辛怜,当看到苏妲己被辛怜捏住嘴巴口吐血水时,以为辛怜要动手,急忙现身阻止。

辛怜问道:“苏娘娘也是圣道姊妹?”青衣女子道:“休得多问!”辛怜“哦”了一下,道:“好险!”此时已认定苏妲己也是圣道中人,心想:“欲验证苏妲己的身份并不难,等哪日得了机会,看她有无银桃子就是。”

此时东方微微泛白,七儿道:“你已被人怀疑,千万当心!不过今夜你女扮男装尚未被人认出,快回寝宫,装作若无其事。”辛怜应道:“好。”想看看七儿的长相,便凑近面纱。七儿头扭了一下,道:“天要亮了,快走吧!”辛怜道:“你咋办?”七儿道:“我去引开他们!”辛怜道:“你受伤了,会有危险。”七儿一笑,道:“为我圣道大业,死不足惜。”说罢回身跑去,故意露出身影,引开那两个侍卫和御林军兵士。

望着七儿的背影,辛怜心头一热,暗道:“圣道姊妹个个英勇无畏,圣道大业定能成功,但愿天佑七儿!”

宫内折腾半夜,惊动文武百官,比干踏着晨曦来到。听两个侍卫把昨夜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比干道:“把御妹的寝宫围了。”带着那两个侍卫,以及御林军的几位将官,还有几个文武官员和一帮兵士,朝辛怜寝宫走去。

瘦高侍卫道:“御妹不会束手就擒,只怕早就跑了。”矮胖侍卫道:“御妹翻越宫墙时肩头中箭,鲜血迸流。”指着一张大饼脸,道:“王叔请看,污血喷得我满脸。”比干道:“就该把她射死!”瘦高侍卫道:“不知同御妹在一起的那个男子是谁。”

边说已来至辛怜寝宫,比干令道:“砸门!”

兵士刚刚砸了两下,里面传出辛怜的叫声:“谁呀?敢砸御妹的门!”

矮胖侍卫惊叫:“还在里面!”瘦高侍卫慌忙护住比干,道:“她有武功,留意了!”众人纷纷拉开架势,兵士展弓搭箭对准房门。

比干将瘦高侍卫拨开,冲屋里喊道:“御妹,请开门。”一阵窸窣声后,“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条缝,辛怜睡眼蒙胧,道:“啥事?”矮胖侍卫喝道:“你出来!我要验你箭伤。”辛怜奇道:“什么箭伤?你还在做梦呐!”比干道:“御妹请出来说话。”

辛怜假装极不情愿,慢吞吞走了出来。矮胖侍卫急不可待,故意先冲辛怜的肩头打量几眼,见并无血迹,认定她早已擦洗干净,莫名一笑,突然抓去。辛怜毫无防备,肩头被抓个正着,怒道:“你敢对本御妹无礼,找死吗?”矮胖侍卫的手慢慢松了,奇得大睁双目,诺诺道:“我亲眼所见,你怎会无伤?”辛怜甩去一个耳光,用的是另一只手,好让众人看清两手都能自如,喝道:“看你还敢戏弄本御妹!”矮胖侍卫手捂腮帮,满脸无辜。

瘦高侍卫围着辛怜看了又看,手指树丛,对比干说道:“昨夜我二人就潜伏于此,亲眼看见有人从御妹寝宫的窗户跳出,不过又有一人跟踪而去,都着黑衣,后来不知怎的……”比干道:“你二人可看清了?”矮胖侍卫答道:“昨夜月隐星稀,我二人又担心被发现,距离是远了些,也不敢十分肯定。不过,御妹在宫墙上被箭射中千真万确,当时我就在宫墙下,奇怪御妹并无……”

比干心头纳罕,辛怜的确无伤,此时已不好再说什么,但对辛怜依然疑心未除。

这时,一个兵士慌慌张张跑来,道:“禀王叔,宫内出了大事,国母娘娘有请。”

辛怜一跳,脱口叫道:“国母娘娘?”心想,昨夜姜后已被我杀了,哪里又来的国母?因其表情极其夸张,比干奇道:“御妹怎么?”辛怜这才发觉失态,忙自言自语嘟囔:“我是说我还没见过国母娘娘呢。”

比干目光奇异,冲辛怜盯看半天,道:“会让你见的。”转身去了。

辛怜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好险!”

凤仪宫内,姜后面色严峻,枯坐于案几前,比干礼毕,姜后道:“昨夜余妃被杀了。”

比干耳边轰然一炸,叫道:“怎么?”姜后道:“余妃被杀于凤床之上,只是……”欲言又止,叹了一下又道:“只是凤床之上同时还死了一个男子。”比干头脑“嗡嗡”作响,道:“这可是实情?”姜后道:“适才本宫已亲自验过,二人突然遭袭,死于无备之时,当时相拥而眠。”比干道:“那男子是谁?”

姜后道:“是巡夜兵士,看样子二人相处已非止一日。”

比干气得来回走了好几遭,道:“丢人现眼!堂堂殷商内宫,藏污纳垢!”姜后道:“此事断然不能张扬,否则会成为千古笑柄。”比干道:“不错,只是让人气愤难忍。”姜后叹道:“毕竟事出有因,余妃才二十几岁,正值青春,每日却独对青灯。自从苏娘娘入宫,陛下就再也没临幸过其他嫔妃,六宫失色。余妃平日沉默寡言,十分文静,尚且做出这等丑事,我真担心其他嫔妃……”

比干思忖一下,道:“将兵士全部赶出宫去,让其在宫墙外巡夜。”

姜后道:“内宫有兵士巡夜尚不能阻止杀人,若都撤至宫外,那恶贼岂不更加肆无忌惮?”比干无奈一叹,道:“确也如此。陛下远征,由臣监国,臣负有不可推卸之责。”姜后道:“王叔先莫自责,关键是要尽快查明凶手,前次王叔疑是御妹所为,可有结果?”

比干将昨夜跟踪辛怜之事简要说了,最后说道:“怪就怪御妹并无箭伤,自然无法认定。”姜后沉思一回,道:“此事会不会跟费仲、尤浑有关?”比干道:“这也难说,二人恶贯满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叹了一口,又道:“若是陛下得知此事,定会七窍生烟。”

姜后道:“陛下远征,不要让其分心,还朝之后,再行禀报。”

比干道:“臣明白,余妃该如何处置?依臣的脾气,非灭了她的九族不可!”

姜后道:“悄悄葬了,对外称其暴病而亡。”

比干道:“臣告退,国母娘娘请保重,并转告太子殿下多加留意。太子能文能武,将来担当大统,乃我殷商社稷之福。”原来,姜后生养了两位王子,大王子正是太子殷郊,二殿下名唤殷洪,比干将振兴殷商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殷郊身上。

问鼎天下

问鼎天下

作者:莽原类型:玄幻状态:连载中

《问鼎天下》内容可分为两大部分,前半部分主要写我国商末周初的一段故事,但不同于神话小说《封神演义》,除了以武侠的表现形式外,贵在将神话人物生活化,有血有肉,栩栩如生。后半部分主要写商周的两路人马出于不同目的,水陆并进,历经艰险拓荒美洲大陆的悲壮故事。

小说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