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战神》 §第一章 出生 在线阅读
公元363年4月16日,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刘裕出生在东晋的晋陵郡京口镇,按照后世的传说,一代大帝出生时应该生具异象,比如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紫微星大放异彩什么的,可是刘裕出生时就没有这样的记载,或者是南朝梁国编著《宋·武帝纪》的沈约不想让他更为出名,又或是那时候的人还没有后世的帝王们那么厚黑,做个什么事都要讲究天命所归,顺天应人。
当然,不管从哪方面来讲,这家里生了一个男丁,那么家里的男主人都是应该高兴的,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家也算后继有人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可是刘裕的老爹小公务员刘翘(注:郡功曹)就不是很高兴,原因是什么,一个字就是穷,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里还能再多一张吃饭的嘴?
最主要的是刘裕这小子不老实,可能是出生时动作过大了,他的亲娘赵安宗难产而死,刘翘和妻子感情很好,指着儿子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真是个扫把星啊,一出生就克死了你娘,以后是不是还要克死你爹我啊?”
刘裕当时只是个刚出生的小屁孩,知道些什么,婴儿刚出生时是没有焦距的,所以他只知道朝他老爹傻笑,看着儿子做错了事还对自己笑,刘翘很火大,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儿子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意识。
不行,这小子克死了他亲娘,以后肯定还要克他老子我,一定要把他给扔了,古时候的人就是这么迷信,亲生爹娘因为某些原因要扔了子女的事情很常见,就比如希腊神话中俄狄浦斯刚出生时,祭司预言说他将来要杀了自己的父亲,所以他的父亲拉伊俄斯就让人刺穿他的双脚,并扔到山上给野兽吃。
可是刘翘的想法还没有成形,就被刘裕的姨妈,也就是他母亲赵安宗小姐的妹妹给扼杀在襁褓中了,赵小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姐姐和你的亲骨肉啊,你这样做对得起姐姐吗?”刘翘听了这话很惭愧,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可是他又实在不想见到他,一见到刘裕的小脸他就想起自己挚爱的妻子。
赵小姐看到姐夫痛苦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里肯定有了阴影,说不定以后还要干傻事,“既然你这个父亲不愿意养他,那就由我这个做姨妈的来养。”被赵小姐接回家后,刘裕有了出生后的第一个名字,叫寄奴,这位养母对他确实很好,她也是刚生儿子不久,可是刘裕天生就比别的婴儿胃口大,常常和她的儿子刘怀敬抢奶吃,他的养母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经常把奶水喂给了刘裕,却把自己的儿子刘怀敬饿得哇哇大叫。(注:上面这段故事是出自《宋书·列传七·刘怀肃传》,刘怀肃就是刘怀敬的兄长,原文为“高祖产而皇妣殂,孝皇帝贫薄,无由得乳人,议欲不举高祖。高祖从母生怀敬,未期,乃断怀敬乳,而自养高祖”)
为什么刘裕同志的家这么穷呢?怎么说他老爹大小还是个公务员了,为什么连养家都这么难了?现在来看一下刘裕的家庭成员,祖父,刘靖,东安太守,外祖父,平原太守,按说出自这样的显贵人家,刘家不说是豪门大户,怎么也是小富既安吧。
可是刘裕的父亲刘翘同志只混到了京口的一个小公务员,这个职位是郡太守直接任命的属官,可以不用经过朝廷批准,在某一方面来说,这有点临时工的意思。他的老爹和老丈人只能帮他到这一步,再也上不去了,家里人口一多就接近低保了。这里要说说当时的社会形态。
话说,自从公元249年起,司马家的老祖宗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诛杀曹爽,司马家便逐渐取代了曹魏的政权,直到司马炎立晋朝,为了避免再一次贵族夺权的事发生,就大封天下,一下子封了几十个王爷,而且个个都有兵有权有钱,司马炎他老人家在的时候还没什么人敢动,可是他一死,他的几个儿子和他封的那些姓司马的王爷们为了那张椅子便开始争夺起来,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打了整整十六年,史称“八王之乱”,导致的结果就是饿浮遍地,哀鸿遍野,这北方的人口少说也是比以前少了几百万人,有战乱死亡的,有发病死的,还有逃向南方的。
晋朝的中央政权势力一减弱,周围的野心家自然大大增加,汉人也有,比如当时的幽州刺史王浚,但更主要的是三国战乱前后内附的五胡蛮夷,这时展露了凶恶的獠牙,对汉人的江山起了逐鹿之意。就如同刘渊一伙人说的“今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鱼肉,此天厌晋德,授之于我”(注:《晋书·刘元海载记》),他匈奴一众人最多不过百万之众,居然也敢说天授之,可见朝廷的势力已衰退到什么样子了。
这样,有了带头的,后面的就跟着效仿,一众少数民族纷纷起兵反晋,打到317年晋朝灭亡,这就是史上著名的“五胡乱华”,北方的士族与民众为避刀兵之祸,纷纷南下,寻求新的安身之地,并且帮助晋朝宗室司马睿重建朝廷,就是东晋,那北方的士族来了南方,作皇帝的总要安置吧,于是一个新词儿就出现了,他们容身的地方就称为“侨郡”,那些南下的北人就称为“侨人”。(注:《宋书·州郡志·序》:“自夷狄乱华,司、冀、雍、凉、青、并、兖、豫、幽、平诸州一时沦没,遗民南渡,并侨置牧司,非旧土也。”)
有了侨郡,自然要有郡太守管理吧,而且,东晋朝廷那帮人还挺开明的,你原来是哪个地方的人,就由哪个地方的太守管理,可是安排之前这些人员都混杂着住了,这些侨郡机构也就多了,就拿晋陵一郡来说吧,它最多的时候,同时有六个州的十多套郡县班子进驻,一个县长管的地盘还没有现在一个居委会老大妈管的街道大。
刘翘的老爹刘靖,在史上记载他做过东安太守,东安在哪里,东安在山东沂源县,刘翘老丈人任的是平原太守,平原在山东平原县南,那时的山东是属于北朝的天下,也就是说刘翘的老爹和老丈人都是侨郡太守,管的人不多,权利自然大大缩水了,俸禄也低啊。
据史料记载,晋时官员的俸禄只为东汉的一半,有的更少,只有三分之一,汉时郡太守的品秩是二千石,月俸是120触米,东晋就是汉时的一半也就是60触米,按照当的计算方法,就是3200斤大米,再说晋朝实行的是品官占田制,几品官就对应了占多少田,太守是四品,可以占35顷田,当然,这是实权太守的具体俸禄,侨郡太守的俸禄有多少史上没有明确记载,不过怎么想,也多不起来。而且占田就不用想了,那些田地早就被先行南渡的世家给占了。
而且刘翘到死都只是个小功曹,就说明老爹和老丈人的这侨郡太守靠不住,于是刘翘只能自力更生,做些买卖。所以史书上说刘裕出身贫寒之家,但他的祖父,父亲都是公务员,所以也算是士族之列,是相对于高门的次等士族。
刘裕出生后没几年,小公务员刘翘重新娶了兰陵萧氏的旁支,洮阳县令萧卓的女儿萧文寿(注:宋书,卷十一),没多久刘裕的后妈就给他添了两个弟弟,刘道规和刘道怜,可是天道是奖有余而罚不足,小公务员病死了,刘裕的后妈发现亡夫的儿子被别人养着,这对自己名声不好,就带回来自己养。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家里自然是更苦的了。所幸刘裕对后妈很孝顺,而且他归家时也到了懂事的年纪,从小就开始上山砍柴,下江捉鱼,以贴补家用,稍微长大一点,又学了一点扎草鞋的手艺,和史上的刘皇叔一样,成了一个光荣的草鞋贩子,总算可以勉强糊口了。
刘裕同志长大后,没条件读书,身体高壮,学人好勇斗狠,和一帮人四处玩耍,哥们义气极重,这玩耍的人里什么鸟儿都有,结果就学坏了,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想想本来家就穷,这赌起来能有好结果吗?偏偏刘裕同志的赌技还差,有一次就闹大发了,刘裕赌博时欠了骠骑咨议刁逵三万钱的赌债,被打得半死,绑在柱子上示众。
也许是他受辱后眼神不屈,也许是他一身伤还在挣扎,当时过路的有一位贵人好奇地停下,问明情况后,莫名其妙就帮他还了赌债,放他走路。这人就是当时的骠骑长史王谧,他可是出身瑯琊王氏,正经的高门大户,还是名臣王导的孙子,东晋初期,天下传唱“王与马,共天下”中的这个王,就是王导。(注:王谥帮刘裕还赌债记于(《宋书·武帝本纪》,此后再有出自武帝本纪,就不赘述)
关于王谥为什么帮刘裕还赌债,这个有许多的说法,有的说有人看见刘裕晚上睡觉时就变成了一条龙(注:《宋书·符瑞志》),也有的说是刘裕和王谧的跟班很要好,他们俩合伙骗了王谧的钱。但现在也有些人的看法是,在东晋后期,王氏已不如开国时那么风光,所以王谥四处拉拢寒门士人,而刘裕的武力值在史上的记载是很高的,对于刘裕来说,三万钱是天文数字,但对王谥来说,只是毛毛雨罢了,所以王谧才会帮他还了赌债,并示好于他。不过这些说法都有些问题。那是没有手机和名片的时代,战乱频乃,经常是一分离即成永别。伸手帮人还指望回报,实在渺茫。笔者认为,这不过是春秋战国以来的豪侠之风尚未消失而已。古中国人,做事有气派的很多。
刘裕这次还了赌债之后,还真的就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不仅按时回家,天天加班加到十二点,扎草鞋成堆。以前的一些狐朋狗友来蹭他,他也不恼,只是笑着说,“兄弟,我现在缺钱用啊,要不你先借我点,以后有了一定还你。”这帮人一听这话,自然消失。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刘裕欠了人家许多赌债,他这借钱就等于赶人了。而且这些家伙也都是些好吃懒做的,有钱也不会借给他啊。
苦熬了几年之后,家里的弟弟长大了,也会跟着赚钱养家了,家里的条件也好了一些,而刘裕的年纪渐长,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他的后妈萧氏就给他四处张罗,终于说动了一户姓臧的人家,这臧姓人家的主人也是一位郡功曹,当年同刘裕同的父亲刘翘还是好友,两家世交,臧世叔考察了刘裕的人品之后,发现这桩亲事属于浪子回头金不换型,于是就把自己的女儿臧爱亲小姐嫁给他做老婆。(注:臧爱亲出于《中国名人传第二卷,东晋/附传》)
臧小姐和刘裕同志可以说得上是门当户对,成婚的当晚,刘裕就深情的握着妻子的手说,
“夫人,将来我一定会让你过很好很好的生活,不再让你吃苦。”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臧小姐的父亲臧大人当时还在位,所以臧小姐可以说得上是身娇肉贵,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的,而刘裕却是父亲早死,家里也没有留下什么财产,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不算过分。两人婚后很是吃了一些苦,只不过夫妻两人感情很好,婚后没多久就生了女儿刘兴弟,为什么取名叫兴弟,就是刘裕希望妻子给自己多生几个儿子,讨个好彩头。
生了女儿后,原本就只够勉强糊口的刘家这下就更要紧巴着日子过活,本来家里就穷,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光靠刘裕同志卖草鞋得的那几文怎么能养得起家人?
于时,岳父大人发话了,“寄奴,你看你现在家里情况不好,又生了女儿,开支就更大,你应该想办法另谋条生路。”
刘裕认为老丈人说得很有道理,他很干脆地道,“父亲说的没错,我听您的,我要去投军,将来也好让爱亲跟着我享福,只是我走后的这几年就要您多照顾她们母女俩了。”
“嗯,你放心,爱亲怎么也是我的女儿,你就放心地出门闯荡吧,不闯出个名堂,就不要回来了。”岳父的话是如此难听,刺激到了刘裕骄傲而又自卑的心,
回到家中,刘裕同妻子交待了两句,就撇下成亲没几年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出门从军去了。